她把大妈妈的事情说了出来:“……大妈妈去年只花八个月就掌握了一千多个字,还被厂里表扬了。”
聂正崖站在一旁,脸上的表情有一点伤感,可更多的却是与有荣焉。
一个原本在边上搬书的男老师听到这里,忽然问道:“你还会俄语?”
苏净禾就用俄语向他打了个招呼,自我介绍了一遍,又问他叫什么名字,夸他把书按照内容分类,排列得非常整齐。
这一回不但那个男老师,其他几个老师也跟着惊讶起来。
现在的知识分子很多都会一点俄语,虽然未必都听得懂,可辨别一下吐字发音跟发音还是不难的。
苏净禾说的话用词不难,但是语句流畅,发音标准,重点是一点卡顿都没有,尤其后面的夸奖完全即兴发挥 * ,可以看得出来她并不是死记硬背了几句简单的对话而已。
“你真的会啊!”男老师意外极了,随即郑重起来,“学习语言不进则退,虽然现在学校不开课,你还是不能荒废了……”
又指着床下的一个角落:“这里都是俄语书,不要光把书压在下面睡觉,要多拿出来学习,你可以每天自学一个小时,哪怕背背单词跟文章也好!”
苏净禾点了点头,腼腆地问:“老师,有没有英语书?”
这回轮到田校长坐不住了:“小禾想学英语?”
“纺织厂里之前引进了新技术,特地请翻译专家来指导工作,专家的办公室就在大妈妈他们隔壁,我跟着学了半年,觉得挺有意思的。”
对于俄语,苏净禾真的只是略通,可英语是她上辈子学的专业,提起来一点都不发怵。
她随即吐出一串英文,大概内容是指导工人怎么开机器、关机器流程的,里头不少复杂的单词,但是咬音全都很准,也没有语法错误。
这个时候已经不是十年前,要把自己会的东西掖好了免得惹祸。
过不了两年就会恢复高考,紧接着是改革开放,如果一味藏拙,只会错过很多机会。
第17章 吓也要吓死他们!
拨乱反正之后,全国各地都会铆足了劲加油干,想把落后的时间追回来。
彼时处处都缺少人才,而现在落魄的老师们,只要能顺利回城,都能在岗位上发光发热。
这一批下乡的教师很多都有被抽调到各大机关、单位去的经历,只要遇到合适的情况时,能让他们想到、提到自己,就能多一份可能出头。
田校长当即就着苏净禾的话接了下去,用英语说自己是来自英国专家,问她现在厂里的机器是什么型号,生产力有多大,平常会遇到什么问题。
苏净禾说自己不清楚是什么型号,但是把记得住的问题都反映了一遍。
两人就这样一来一往地交谈起来。
如果说苏净禾说俄语的时候,众人只是感慨这个小孩子真聪明的话,她现在跟田校长流畅对话的时候,大家都有些不知道应该怎么反应才好。
先前那个男老师悄悄后退了两步,问聂正崖:“你妹妹从小就这么聪明吗?你们家小孩是不是天生都是读书的种?”
当初哥哥在学校里就是出了名的天才,学什么东西都能举一反三,有时候甚至不用老师教,他靠自学都能遥遥领先,现在又有这样一个妹妹。
聂正崖掩饰地抬起手,挡住自己扬起的嘴角,但还是有些骄傲地说:“小禾一直都聪慧,她学什么都比我快!”
他心里充满了“我家小禾天下第一”这种不客观的想法,说出来的话自然没有什么可信度。
然而听在老师们耳朵里,却都觉很有道理。
不过苏净禾在语言方面的确很有天赋,她大学的时候成绩优异,还被选派去英国交换过一年时间。
田校长惊喜 * 不已:“你都可以来学校做英语小老师了……”
又感慨道:“外语这个技能,还是越早学越好,小孩子的接受能力最强……”
她想到了大学的师兄师姐来信说的话,现在很多高精尖技术都掌握在西欧、美国手里,如果想要推进经济发展,毋庸置疑不能单单靠俄语,最好能多培养一些其他语种的人才,尤其是英语,适用范围最广。
然而她很快沉默了下去。
现在学校停课,真正的老师们都只能带着学生们下乡种地,还指望什么学外语,不过是痴人说梦。
看到对方的肩膀忽然间耷了下去,虽然不知道原因,苏净禾还是笑着说:“等学校复课,您可要说话算数,真的让我去当一回小老师!”
小少女的笑容干净又明媚,充满了感染力,让田校长的心里缓缓涌起热流。
她笑了笑,说:“真有那一天,我就把小禾请来给高年级的同学们上课!”
屋子里其他的老师们也跟着笑了起来,一时之间,气氛变得轻松了起来。
***
与此同时,聂家已经吵成一团。
杨坪镇纺织厂到村里没有直通的交通工具,廖秀霞昨天回家收拾好东西,跟聂广生带着两个孩子,先坐车,又走路,最后坐船,中间还歇了一晚上,足足花了两天一夜才到家。
当时已经是大半夜,她累得倒头就睡,第二天醒来等公婆下工才获知被招荷花抢了工作的事情。
这趟临急临忙赶回来,是为了坐定在纺织厂里的正式工身份,她压根没想过会有这个结果,简直如同挨了一道晴天霹雳。
她难以置信地质问:“到手的工作还能叫人给卖了,你们都是吃干饭的吗!!”
赵金莲不敢跟招队长一家硬碰硬,可又怎么会在儿媳妇面前吃亏,把脸一翻,骂道:“有本事自己去找个工作回来,得了便宜还撒泼!谁给你的脸!”
又伸手到廖秀霞脸面前:“钱呢?粮票呢?”
她只差把五根手指怼进儿媳妇的眼睛里:“上个月就叫人捎信给你们了,怎么过了这么久还不见把工资送回来?”
廖秀霞生了两个娃,早把屁股坐稳了,眼看着下头还两个兄弟,根本不想吃大锅饭。
原本以为去了杨坪镇,也算分家,每年掏点钱分点粮票就算了,现在发现居然还得回来做牛做马,婆婆居然还要抢自己好不容易攒下的一点积蓄。
她刚要说话,就听到门口砰的一声,聂谷生跑了进来。
他一进门就大声喊:“妈,妈!病秧子他们回来了!”
等看到堂屋里剑拔弩张的样子,聂谷生本来张开还要叫嚷的嘴立刻老老实实闭上了,慢慢缩到了边上。
廖秀霞看到小叔子疯狗一样地滚进门,衣服上全是污泥,手上黑黑的,一走近就闻到一股臭味,像是在猪圈里滚过,本来就极旺的肝火上仿佛被浇了一桶油。
一回家,天天要去田里上工不说,洗衣服做饭 * 的家务活,婆婆肯定又会推给自己干。
她忍不住冲着赵金花嚷嚷:“对外头两个屁大的毛孩子你一点办法都没有,回到屋里倒是会跟我横!现在新社会,摆什么婆婆的款!”
廖秀霞把面前的手一把拉住,掉过头,拽着赵金花就往外走,嘴里冷笑:“我倒要去找聂正崖问个清楚,老聂家的工作名额,他一个小辈凭什么卖出去!”
又回头叫:“聂广生,你是瞎了眼还是瘸了腿,给人骑在头上了,还在这里干坐着干嘛!你们老聂家靠不住,不知道去找靠得住的?!”
她点了自己大儿子的名:“回去喊外公,叫齐舅舅舅妈他们一起,带上锄头扁担……”
廖秀霞清楚得很,这种时候名额已经给卖出去,单靠一张嘴是抢不回来了,只能用大招。
聂家人怕招队长,她们隔壁村的老廖家可不怕!
她还不信了,廖家聂家加起来十几个人,往两个小的屋子一杵,实在不行就真教训一顿,还能讨不回来?
吓也要吓死他们!
隔壁村离这里只横了一条河,一听外孙通风报信,老廖家的人马上就赶了过来。
老廖头风风火火把袖子一撩:“你们老聂家打量我们廖家都是蠢蛋,拿两个小的来胡咧咧??这事情不给我个交代,别想了了!”
一边说着,一边抓起锄头,揪着亲家公聂建军就往村东头走。
第18章 真的行吗?
廖家男女老少足足来了七个人,扯着聂建军一家子直扑村东头。
聂小田原本一直在厨房里躲着,生怕两家人打起来伤到自己,此刻见事情闹大了,连忙远远缀在后面,想看看能不能捡到便宜,也不愿错过这场热闹。
赵金莲跟个鹌鹑似的被亲家母跟亲家嫂子夹在中间,她平常嘴巴像刀子,一点亏不肯吃,现在却同哑巴了似的。
一来儿媳妇一家人多势众,又带着锄头扁担什么的,真打起来自己这边肯定得吃亏。
二来转给招荷花的那个工作名额,她压根不肯答应,只是不敢去触招队长的霉头罢了。
然而要是能利用廖家出头,把那个名额给讨回来,又是另一码事了!
毕竟是两个屁大的小孩,见到锄头挥到面前,一屋子十来个人对着他们喊杀喊打的,总不可能不带怕吧?
她们一家毕竟伯父伯娘,给周围乡里乡亲的瞅见了,到底丢脸。
不过现在是给大儿媳妇那边的亲家逼着来的,动手也是他们动的,就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赵金莲心底里小算盘打得噼啪响,脚下一点都不慢,一溜小跑着到了地方。
这一众十来人,看起来气势汹汹的,早给村里人看在眼里,只是大家都知道老聂家最近走背运,不愿去招惹。
倒是有几个机灵的瞅着他们走的方向不对,连忙找招队长报信去了。
一到聂家老房子面前,赵金莲脚步就放慢了,倒是廖秀霞心里着急,当先几步上前去叫 * 人。
门很快开了,出乎意料的是,来应门的不是聂正崖,却是个带着眼镜,短头发的女知识分子。
老廖头举起锄头顿时就敲不下去了,他狐疑地看了对方一眼,问:“你是谁,怎么在这里?我们来找聂家小子。”
对方自然就是田校长。
她做惯了家长工作,不慌不忙地把人都让了进去,笑着说:“我姓田,是杨坪中学的校长,今天带学生下乡插队,正好遇到聂正崖,听说他家出了事,今天专门来探望一下。”
……
招队长收到消息,匆忙带着公社里几个老成人赶到的时候,本来以为会见到一场骂仗。
他还想着怎么劝架,谁知一进门,却看到邻村的老廖头坐在垫子上,唾沫横飞地拍着胸脯作保证:“校长,您甭怕,我跟石南村上上下下熟得很,只要一说,他们准同意,到时候我们村子里拼个牛车出来,把你们接过来给娃上课……”
又指着两个十来岁的大小伙子说:“红军、卫军,快来给田校长认个脸!”
而聂建军一家则是被远远挤到了角落里,个个都跌着个脸,尤其赵金莲,急得汗都冒出来了。
招队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好挤到前面问:“老廖,今天什么风把你给刮来了?”
又问:“什么田校长?今天怎么来了这么多客人?”
谁知道原本笑得一脸殷勤的老廖头却是一下子变了颜色。
他打个哈哈,站了起来,对着田校长说:“天也不早了,这就送你们去搭车吧,不要误了晚饭的点。”
说着就招呼自己儿子媳妇去给屋子里的人拎包提箱。
招队长简直莫名其妙,连忙拉过一边陪着的聂正崖问:“怎么回事?”
在七十年代被娇养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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