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秦母谈完之后，秦玉茗又给方志诚打了个电话，方志诚听明来意，笑道：“茗姐，秦朗的事情我会放在心上的，你让他先参加东台政府推出的人才工程。如果成功通过录取，他们将是第一届由东台政府社聘的员工，以后政府肯定会推出一系列政策，让他们成长。这是政府体现政绩的规律。当然，如果他不乐意参加的话，我就想办法，看能不能让他插个队。但通过关系安排进入政府，与凭借实力进入政府，对于他后期的晋升会有很大的隐患。”
    秦玉茗见方志诚考虑得如此缜密，笑道：“我理解你的意思了，放心吧，我会押着秦朗去参加东台政府的对外招聘考试。”
    与秦玉茗闲聊完毕，方志诚将詹耀喊进来，将秦朗的一份简历递给了詹耀。詹耀简单浏览一番，开始揣摩方志诚的心思，他将简历给自己，肯定是想将此人安排一个岗位。最近“人才引进工程”饱受关注，方志诚定然是想让自己将此人安排一下。
    詹耀理解了方志诚的意思，笑问：“不知老板准备将他安排在哪个部门呢？”
    方志诚点头道：“招商局吧，让他在李卉那里，我比较放心。”
    詹耀准备转身离开，方志诚突然喊住詹耀，嘱咐道：“此事与李局长交代的时候，不要说得太明白。”
    詹耀暗忖方志诚也是小心得过分，李卉可是方志诚的心腹干将，忠心耿耿，又怎么会出卖方志诚，将此事大肆宣传呢？
    詹耀却不知道，方志诚之所以如此低调行事，是为了保护秦朗。自己在东台的对手可不少，如果被人知道这秦朗是自己安排进入东台的人，恐怕到时候他会变成众矢之的。
    方志诚已经不是刚出茅庐的新兵，他在官场混迹多年之后，已经深刻地理解官场的险恶，秦朗一个新兵哪里能承受那么大的压力。
    东台“百、千、万人才招引政策”顺利通过了审议，并获得市委的认可。进入五月下旬，该政策紧锣密鼓地开始组织、实施。
    这日，秦朗还躺在床上睡懒觉，突然接到一个电话。电话另一边是个甜糯的女声，柔声说道：“您好，请问是秦朗同学吗？”
    秦朗打了个激灵，连忙坐起，道：“是的，请问你是？”
    对方缓缓说道：“您好，我这里是东台县人事局，我们在网上接到了您的报考信息，首先恭喜您已经通过了政审，请您在本周六至东台参加笔试。如果笔试通过的话，于周日参加复试。”
    秦朗完全被这个迷人的声音给软化了，不过，他觉得有些不对劲，因为自己似乎并没有在网上报名，为何东台人事局会主动通知自己报名呢？莫非是老妈瞒着自己报名，或者是自己姐姐？
    还未等秦朗完全反应过来，那边电话已然挂断，三十秒钟之后，一条短信发到自己的手机上，上面写着当天考试的时间、地点，以及考试提醒，比如携带身份证、打印准考证等。
    “唉，看来还是得去东台试试了。”秦朗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时手机再次响了起来，秦玉茗打来的电话，“接到考试通知没有？”
    “我就知道，肯定是你或者妈自作主张。”秦朗苦笑道，“放心吧，到时候我一定会去参加考试的。”
    秦玉茗欣然笑道：“那我就放心了，不要压力太大，到时候我会让司机接你过去。”
    秦朗叹了一口气，胡乱穿了衣服，然后打开电脑，搜索了一下“东台人才政策”，迅速弹出一系列新闻，信息量比想象中要大。东台政府为了吸引人才，在宣传上下足了功夫，还有大量的附带评论，认为这是政府体制及职能转型的重要突破。
    秦朗登陆聊天工具，班级群里蹦出很多消息，话题正是围绕东台这次的招聘，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秦朗点开其中一名同学，问道：“温灵，你报名参加东台社会招聘了吗？”
    五分钟之后，温灵原本黑着窗口亮了起来，“是的，省考我虽然过了笔试，但选择的岗位不太满意，而且离复试也有段时间，所以我决定去参加东台的这次社会招聘，重新选择一个适合自己的岗位，也好作两个选择。”
    秦朗一直默默地喜欢温灵，见她也想去东台，心中一热，追问道：“那你准备报考那个岗位呢？”
    温灵很快回复道：“招商局吧！据说那是东台最活跃的地方，是现在全国最好的招商局。你呢，我会在考试时见到你吗？”
    秦朗心中一惊，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报名是由秦玉茗替自己处理的，他不知道自己究竟选择了哪个岗位，他想了想，回复道：“到时候看吧，说不定我们会在同一个考场相遇哦。”
    温灵眉头皱了皱，没有再回复秦朗，嘀咕道：“真是一个故弄玄虚的家伙。”随后，她翻开公务员考试书籍，开始准备东台的考试。
    温灵将秦朗只是看成普通同学而已，她并不知道秦朗对自己有好感。温灵是一个挺特别的女人，漂亮可人，学习成绩很好，但上学的时候，从来没有谈过恋爱。因为她觉得，谈恋爱是个充满圣洁的事情，她谈恋爱的对象必然是她未来的老公。
    秦朗有点慌乱，他给秦玉茗发了个短信，很快，秦玉茗将注册的帐号与密码发送回来，秦朗登陆人事网站，仔细阅读了自己的报考信息，微微松了一口气，自己所报考的正是招商局。
    秦朗原本有些颓废的精神一振，显然自己一直有好感的温灵，决定报考东台政府，这很大的刺激了他，所以他决定好好准备，争取能与温灵同在一个地方工作。
    第0424章 铁饭碗和新血液
    “东台百、千、万人才招引工程”引起全省政法记者的瞩目，这是一个大胆的体制变革，政府人事编制问题，是一把枷锁，一直保守社会的关注与诟病。
    “铁饭碗”之所以受到无数人的追逐与热捧，因为只要拥有政府或者事业单位的正式编制，那么一辈子就可以衣食无忧，这便导致政府长期人事结构臃肿不堪，鱼目混杂。固然有大量的精英涌入政府内，但同样也有一些混日子的人掺杂于其中，如果不进行针对性的治理，总有一日政府会被庞大的人事结构给拖垮。而国家早已关注到这一现象，已经在一些特殊的地区或者岗位尝试采用社聘制度。
    社聘制度与公司对外招聘员工的原则基本相同，定岗定薪，根据人才的能力及贡献，发放薪酬。此外，人才虽然没有编制，可以享受更多的自由，若是当某一日决定不在政府就职，比体制内员工可以更加自由的选择职业。
    方志诚支持段暄推行“人才引进工程”，是站在东台的大局上考虑。从孙伟铭的角度出发，他自然希望全县的人事编制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但这不利于政府长期的发展。段暄之所以推行人才工程，是为了对抗孙伟铭，出于私心，但方志诚也看到其中的潜力，东台官场的确需要一股新鲜的血液，这是为政府五年甚至十年后发展提供支撑。
    “百千万人才引进工程”，县委宣传部调动大量资源进行宣传报道。考试当日，省市两级的主流媒体纷纷赶到东台，进行采访报道。
    段暄作为这一工程的主要推动者，自然受到记者的重点关注。这一场交锋，无疑是以段暄胜利为结果。
    东台的社会招聘考试与公务员考试的流程相同，分为笔试与复试环节。笔试分科目，为行政能力测试与申论。行政能力测试考完之后，中午由东台政府提供一顿午餐，这让应试者纷纷感到意外。
    秦朗觉得上午的考试能力发挥不错，出了考场之后，在考场外等了片刻，便见到温灵怀中抱着一堆材料，夹杂在人群中走出。秦朗朝着温灵挥了挥手，温灵一直低着头，并未看见他，让秦朗觉得有点尴尬，他索性往温灵走近，咳嗽了一声，温灵才被秦朗惊动，抬眼看了秦朗一阵，柔声地笑道：“原来是你啊，没想到你真来考试了。”
    秦朗嘿嘿笑道：“其实考试之前我就看见你了，我的考场就在你的隔壁。东台招商局招收名额最多，但报考人数也是最多的，六个考场加起来足有两百多人了。”
    温灵点头道：“我也看到许多本校的同学，老实说，我有点紧张……”
    秦朗笑着安慰道：“你不是已经过了省考的笔试吗？东台不过一个县城的考试，又岂在话下？”
    温灵摇头道：“我觉得今天的考试看上去与省考差不多，但难度、深度还有灵活度，要比省考要有内涵。”
    秦朗微微一怔，苦笑道：“我光顾着埋头做题了，没有你思考得那么深刻呢。”
    温灵嫣然一笑，秦朗心中一荡，两人交流了一下几道考试中印象深刻的试题，不知不觉已经来到县政府的食堂。
    秦朗抱怨道：“没想都这么多人，这次来参加考试的起码也有五六千人吧？”
    温灵颔首道：“东台县政府这次招引人才，推出‘车票食宿全包’的噱头，只要考生出具车票及住宿发票，无论是否录取，政府都给与全额报销，这么大手笔的招引人才，不仅吸引了本省的考生，甚至还有不少外省的考生。”
    秦朗在心里默默计算一番，唏嘘道：“以五千考生为基数，平均每个人花费两百元，也就是说为了这场考试，政府要出一百万元，的确挺豪气。”
    温灵摇头道：“并非政府出一百万元，你看到考场外的很多广告没，还有这食堂内也可以随处见到企业的宣传标语。如果我没猜错，本次招聘活动的经费全部都是由企业赞助的。”
    秦朗苦笑道：“企业愿意做折本的生意吗？”
    温灵眼光中闪过一道亮光，她低声道：“一个销售过亿的大型企业为了宣传自己，每年的广告经费会达到千万，但实际的效果却比不上这一场政府招聘会。五六千人次的考生，不亚于一场小型演唱会的规模，而且招聘会引起社会的广泛高度，如果企业能够顺势宣传的话，这是一场很好的事件性营销。”
    秦朗感慨道：“温灵，你想得还真够长远。”
    温灵抿嘴笑了笑，站到一条长龙的队伍后面，秦朗加快步伐紧跟了过去，他突然感觉到肩膀一凉，调过头，诧异地笑道：“诚哥？你怎么来了？”
    方志诚微笑，轻叹道：“我在东台政府工作，出现政府食堂很奇怪吗？”
    秦朗挠了挠头，笑道：“我倒是忘记了。”
    方志诚指着不远处的一个通道，笑道：“走吧，我们去小食堂吃。”
    秦朗脸上露出了些许尴尬之色，嘀咕道：“这个……诚哥，要不我就在这里排队吧，不用麻烦你了。”
    方志诚见秦朗的目光有些躲闪，再看了一眼他身侧的那个小姑娘，笑道：“秦朗，你就不要拒绝了，带上你的同学一起吧。我等下介绍几个人给你们认识认识。”
    秦朗不算笨，听出方志诚的弦外之音，凑到她身边，小声问道：“温灵，要不跟我一起去吃午饭？这是我姐姐的男朋友，在东台政府工作。”
    温灵盯着方志诚仔细看了一眼，又朝着队伍前方看了许久，若是想要吃饭，恐怕排队也得十来分钟，她便点头答应道：“行吧，那就麻烦了。”
    方志诚心思沉稳，哪里瞧不出秦朗对温灵的意思，见温灵长相清秀，举手投足自有一股镇定自若的感觉，暗忖这倒是一个优秀的女孩子，笑道：“我们一起走吧。”
    进了小食堂的一个包厢，里面早已坐了数人，正中空着两个位置，见方志诚带着一男一女进来，李卉连忙使了个眼色，立即有人重新搬了一把椅子，并上了一套餐具。方志诚笑着对大家介绍道：“这是我的一个亲戚，名叫秦朗，另外一位是他的同学……”
    “她叫温灵……”秦朗怕温灵尴尬，主动说道。
    方志诚挥了挥手，笑道：“他们今天正好从外地赶到东台来参加考试，我看到他们在外面等待，便喊他们进来蹭顿饭，大家不会介意吧？”
    李卉站起身，笑道：“方县长，你太喜欢开玩笑了。本来这顿饭就是你自己掏腰包请我们吃的，多一个客人，又算什么呢？”
    “方县长？”秦朗听到李卉这么称呼，眉头微微一皱，他哪里能想到方志诚是东台的常务副县长，加之李卉说得很快，他只是微微觉得有些不对而已。
    不过温灵聪慧无比，她从现场这阵势瞧出来，这方志诚在众人之中绝对是地位及级别最高的，否则众人不可能对方志诚笑得这么谄媚。但李卉喊的那一声“方县长”，温灵也没太在意，毕竟方志诚看上去太年轻了，若不是穿得刻意这么老成，跟刚出社会的学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方志诚摆了摆手，笑道：“今天只是纯粹地想与大家聚一下而已。去年这段时间，我得到大家太多的支持，一直没有好好谢谢大家。”
    在座都是招商局的几名核心，除了副局长魏晓燕在外地出差，几名科级干部悉数到场。李卉心知肚明，今天这顿饭不只是犒劳大家这么简单，更是方志诚想带着那个叫秦朗的年轻人与自己打个招呼。
    但在饭桌上，大家都可以回避“人才引进工程”这个话题，毕竟有些事情若是说破，那可就不好了。
    温灵虽然在桌上不说话，但隐隐地瞧出在座的人，都应该是招商局的，因为他们讨论的话题，三两句不离招商引资工作，于是便留心注意几人的话题与观点。
    至于秦朗，虽不如温灵聪明，但也瞧出今天这顿看似简单的饭局，却不简单。饭菜比较寻常，工作餐的标准，完毕之后，方志诚轻轻地在秦朗的肩头拍了拍，低声嘱咐道：“下午的申论放松点考。”
    秦朗不知为何从方志诚的身上感受到一股不一样的气场，他原本对方志诚的定位，应该是被自己庇护的小男人，但方志诚举手投足之间，散发着一股成熟与稳重，与之前的形象判若两人。
    众人散去，温灵喊住秦朗，疑惑地问道：“秦朗，你姐姐的男朋友究竟在政府是什么职位啊？我看桌上其他人都对他十分恭敬，而且那个李局长，还喊他方县长……”
    秦朗尴尬地笑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职务……看他这个架势，应该混得还不错吧。”
    温灵认真地打量着秦朗，发现他不像在说谎话，轻轻地摇了摇头……
    第0425章 一切尽在不言中
    东台的“百、千、万人才引进工程”社会招聘展现了东台超强的工作效率，申论结束之后，当晚工作人员加班到十一点多，因此许多考生都是在深夜收到第二日参加复试的通知。清早，秦朗在参加复试的人之中见到穿着一身职业装的温灵，她看上去有点紧张，因而年轻稚嫩的脸上露出一种别样的严肃，秦朗走到她身后，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果然，你也晋级了。”
    温灵被吓了一条，轻抚胸口，见是秦朗，对他翻了一个白眼，嗔怒道：“你是属鬼的吗？怎么突然就出现了？”
    秦朗讪讪地笑道：“我以为你见到我的，你的考试号是多少？”
    温灵从皮包里取出手机，翻到短信，低声道：“第五考场第十号。”
    秦朗一愣，笑道：“我们同一个考场，不过我是二十二号。”
    温灵叹气道：“听说复试是五选一，想要脱颖而出还是很难的。”
    秦朗耸了耸肩，环顾四周，几乎所有人都穿着正装，瞧出大家都是有备而来，道：“我有点心虚，不过，对你而言，没必要担心，因为即使在这么多人中，你也是出类拔萃的。”
    温灵摇头苦笑道：“胡说！能通过笔试，都是很厉害的人，我发现有不少研究生来参加考试呢。”
    秦朗撇了撇嘴，不屑地说道：“研究生算什么，我觉得他们一个比不上你……”
    秦朗说这话时声音有点大，引起身边人纷纷侧目，温灵觉得极不好意思，咳嗽了一阵，加快步伐往休息室方向行去，秦朗觉得自己有点过火，低着头紧紧地跟着温灵，仿佛牛皮糖一般。
    温灵也敏感地察觉到秦朗的异常，她虽然不反感秦朗，但总觉得现在准备考试，若是被面试官看见，肯定印象不好，便委婉地说道：“秦朗，我准备做面试前的复习，想一个人静静……”
    秦朗微微一愣，没有再继续跟着温灵，找了个地方，翻出书，有点心慌意乱地看了一阵。
    考场有严格的纪律，考生先在休息室内备考，然后进入待考室看复试试题，十分钟后再进入正式考场，与其他考生一同面对考官，每组考生共有五个。这样的选拔方式，可以充分比较考生在面对压力、竞争的时候不同的反应，有点残酷，但相对科学、公平，因为谁表现得好还是坏，可以轻易地比较出来。
    温灵进了主考场之后，脸上露出了惊讶之色，考官席位上总共有八人，其中五个人她都曾经见过，正是昨天在吃饭的时候李卉等人。温灵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昨天方志诚带着秦朗与自己吃饭，没有那么简单，那是为了帮秦朗进入复试打下伏笔。
    她收拾心情，面带微笑，很坦然地坐在众人的对面。温灵自信、淡然的气质，让考官纷纷表示认可。先是由诸位考生，分别就试题进行论述。今天的试题是《发展地区外向型经济中招商引资的作用》。
    在复试的考场，论述不一定要别出心裁，关键是要展现自己良好的口才与综合素质，温灵的气质形象上佳，这对征服评委有很好的辅助作用。
    提问环节，李卉对温灵格外关注，并提到一些刁钻的问题，比如招商引资工作中，作为女性应该如何处理与企业家的关系。温灵很灵活地回答了李卉的答案，主要观点是女性在商务谈判过程中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但同时也是双刃剑，需要把握分寸与度。
    等这组人离开之后，温灵与其他人在另一个教室内焦急地等待着那边的结果，因为复试是当天便可以知道结果，成功过关斩将的人要与政府在下午签订协议。又来了三组，温灵见到秦朗，他还依旧停留在茫然之中，温灵主动过去与他打招呼，低声问道：“你也被吓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