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马赛虽比不得信州那般寒冷,第一场雪下来的时候,雪朝还是愁苦了许久。但凡室内都开了足足的暖气,可从公寓到学校的汽车,总是十分煎熬。
尤其是早上,雪朝在温暖的被窝里被女仆喊起来,都是场痛苦的拉锯战。放在她床头的早餐虽然香味浓郁,可她还是禁不住在被窝里缩了缩。
雪朝偏眼看了看窗外的飘雪和光秃秃的枝干,便有些打退堂鼓了,又翻了个身子,在被窝里闷闷地,“我觉得自己不舒服,兴许是发烧了,便帮我请假罢。”
那女仆答应的很欢快,可手上的帮她准备上学衣服的动作,并没有停下。
果然没有过许久,雪朝蓬乱着头发,坐起来,有些挣扎地挠了挠头,然后从床上起来,去穿拖鞋洗漱。
比起刚来法国的手足无措,生活逐渐平稳和安定下来。雪朝有了一个很得力的助手,叫Sylvie,一个从乡下来做工的姑娘,总是红着一张脸,做事情很麻利。
房东太太还同她联系了一个可靠的司机,准点接送。可惜汽车两面透风,雪朝每每早上去往学校,都要将自己缩在厚厚的大衣和围巾里,以此来度过煎熬的路途。
除此之外,雪朝得空的时候,还要去看一看合家在马赛市中心开的一家珠宝铺,那里由她的一个远房叔父帮忙照料,渐渐地要将背后的管理权转到她的手上。
十九世纪末开始,日本服饰的浪潮开始席卷法国。合家在几十年前便借着这股风尚,在马赛和巴黎,将珠宝行当扩展到了服装,从而打开新的市场。
从一开始在传统丝绸裙子上添加日式的传统纹样,到之后从中国进口丝绸,到日本进行压制,再在合家的艺匠手下做成和服风格的西式浴袍。枝叶庞大的家族,太擅长在短促的的时尚里,依托成熟的产业线,利用对新潮流的狂热,快速收割财富。
比如那位远房叔父,其实没有人知道他姓合,很多人都喊他渡边先生,以为他是个土生土长的东洋人。那其实是他外祖父的姓氏,总归他也说了一口地道的日语,便很心安理得地在法国做日本的生意。
混迹海外的生意人便是如此,若是明日印度的风尚也在这座海港城市风靡了,大抵他们也能想办法开一家新店,再雇一个姓拉吉普特的新老板。
雪朝昨日帮他同一个巴黎来的富商妻子周旋,实在是有些困倦了。做一笔生意,总是比在学校里完成一个功课,或者耍小聪明得到一份父亲的嘉赏,要难的多。那位富商妻子十分挑剔,恨不得将雪朝的祖上八辈都考察了个遍,时不时还咕哝着,“上回便被几个南亚人骗了,料子不好,纹样也是错漏百出,让我出尽了丑。”
那有什么法子?雪朝在心里翻个白眼,一群追逐短暂风尚的洋人,不了解背后的文化,看不明白竹子和樱花,也搞不清楚中国和日本的区别,却又挑剔的很。
可她面上仍旧带着笑,因她真的耍起了小姐性子,败的是合家在法国一点一滴积累的口碑。雪朝同那富商的太太一页一页地翻着纹样,连她那些荒谬傲慢的问题,也都带着不变的耐心和热情,细致地回答。
那是个笔重要的交易,因那富商的妻子准备办一场服装沙龙,打着亚洲风潮的旗号,邀请的人群,甚至覆盖了英国的贵族。若真的谈下来了,不论是这一次沙龙带来的利润,还是对合家在欧洲的生意与名声,都很有长远的利处。
因此再荒谬的客户,考虑到她背后的巨大商机,雪朝也要保持十二万分的尊重和体贴。
华人在海外做生意,除了商贾本身的谨慎和周全,还要忍受许多讥嘲和歧视的目光,以及政府、商会苛刻的监管。恨不得晚关20分钟的店铺,或者压低了价格,便要被盖上标签地指责。
如果说小时候的雪朝,因家庭的富足和庞大,拥有其他女孩子没有的底气,而不自觉地傲慢。一个寒假帮助家里打理生意的之后,她终于明白了,原来一个家族的底气,是靠许多分散成小小单元的店铺,长年累月的耐心、恭敬以及妥协,来组成的。
那些躺着做生意的寡头,多半背靠的是一个强大的国家,可以用枪炮与铁蹄为他们打开新的市场。弱小国家的商贾,便是付出了十万分的血汗,勉强维系了财富和地位,也总是容易低人一等,因不管是客户还是民众,都会透过他们,去看某一个衰落的文化,不怀好意,又趾高气扬。
可是商业的残酷,不平等的种族,并没有让雪朝觉得沮丧。过往无忧无虑的生活固然快乐,却并不精彩。她喜欢陪着叔父去看刚刚漂洋过海抵达马赛的布匹,也喜欢那些隔着地中海,从非洲北部送来的,华丽纹样的珠宝。
它们还只是粗略的原料,未经雕琢,要经过裁剪和设计,才能变成光彩夺目的东西。美好事物的光辉,是原产地的落后与破败,所无法掩盖的。大工业之后的富商贵族们,终于厌倦了高度分化的工业文明,开始追求手作和艺术的内在价值,想要透过独一无二的手工服饰,去看背后的美感。
L’ART POUR L’ART (为艺术而艺术)也被提出来,对美的追求,甚至不需要拘泥于功用,只需要美,便足够了。
美与追逐,就是机遇。
雪朝很喜欢这一切,不管是迎合新的潮流还是寻找新的商机,都让她兴致盎然。商业的交际也并不是总这样的煎熬,比如上一回有一个英国来的女商人,她们一起在喝清酒,聊到了新艺术运动和唯美主义,雪朝放松地歪在桌子上,去喝温过的清酒,“Art for art's sake? 谁在乎呢?”她眨了眨眼睛,像上个世纪西方社会因为恐慌女性出去做工,而塑造的邪恶女反派,“都没有一瓶好的saké(清酒)来的好,你说是不是?”
如果有新的冒险和征程,她也可以不是那个被宠坏了的,总是脾气很坏的女孩子。雪朝在给爸爸的信里,难以掩饰她对新生活的满意,“我喜欢现在这样,以前我发脾气,并不是你们对我不好,是我很不开心。”
她想了想,又更具体地落笔,“现在也会遇到对我不好的人,可是生活更有趣了,我不在乎他们,只要想到明天要做的事情,会有的挑战,我就觉得很兴奋。”
她的哥哥听说了,特地打电话鼓励她,“呀,你要成为一个女商人了!”
雪朝觉得很庆幸,因她每迈出的一个脚步,爸爸和哥哥总是这样同她捧场,从不过问她下一步是什么,也不怕她志得意满,或者故意挫伤她的锐气。反倒是她自己有点不自信,“我会成为一个厉害的女商人吗?”
“要有野心,我的小妹妹,”合雪闻在电话里带着笑,“如果你选择自己去闯荡这个世界,而不是靠父亲或者丈夫的保护,你就一定要有这种东西。”
“它会带着你去你该去的地方。”
有的时候,她也会忍不住,想去问一问远方的那个男子,过得如何。越是同更多的人接触,和各色各样的人费力周旋,遭遇了各种荒唐但无能为力的挫折,雪朝似乎越能对这个世界,抱有更多的同理心。
她开始学会透过不同的立场和观点,去看背后的让步和善意。
每当她对这个世界和人性有了更多的理解,又会忍不住想到从前和颜徵楠相处的细节,从而看到她曾经忽略掉的,宽容和温暖。
到了最后,雪朝自己也不太记得自己为什么非要离开信州了,愤怒和恐惧褪去之后,她会忍不住想,也许当初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也许也不至于闹得这样难堪。
离开信州,诚然这是一个好的决定,就像爸爸说的,她不能还没有见过这个世界,就去做一个少奶奶,抬头便可以看到几十年的人生轨迹,半点乐趣也没有。
在信州做一个少奶奶,和在马赛做一个快速吸收新知识的女商人,似乎是两条完全不同的河流,各自奔腾,而她只能选择其中一条。在那之后,另一条是前往山川还是湖泊,会有渔船还是渡轮,都与她再无干系。
可是很多个夜晚,她坐起来,抱起了身边的枕头,会忍不住将它当做是从前在她身旁,听她絮絮叨叨学校生活的那个男子。
她有好多事情想要告诉他。
比如她今天学会了开汽车。
比如富商的妻子真是讨厌,但是为了小钱钱,雪朝决定忍一忍。
又比如,她赚到了第一桶金,开了一个新的账户,并答应爸爸给他寄一箱最好的红酒。
那么你呢?她问那个白色的枕头。
你会不会也喜欢红酒?又会不会还在生我的气,又或者已经忘记我啦?
“不过我还是有一点生气。”雪朝戳了戳那个枕头。
但是。
你还好吗?
可是合雪闻却不愿意告诉她。
“不要再去问他了,你干脆装作不记得他这个人。”她哥哥的声音有一些生硬,“是我们没有考虑周全,便将你嫁出去,爸爸已经把一切处理好了。”
似乎他内心对他的老朋友是很抱歉的,有一些没有表露的愧疚,“总归往后你们也不会再见面了,这样对你也好,对他也很好。”
雪朝并不是第一次离家出走,十三四岁的时候,叛逆又张狂,和爸爸吵架以后,她也曾经背着小行李自己跑到渡口,打算跑掉。只不过最后被爸爸的人追回去了,还狠揍了她一顿。
这个世界上,只有从家人,才会不存在诀别。说了再过分的话,跑得再远,总还有回去的一天,也总还能哭一场之后,一起吃一顿饭,然后相亲相爱,毫无芥蒂地一起生活。
可是其他的,没有血缘关系的许多人,也许都不需要告别,只需要一点生疏,一次难看的脸色,一封没有回音的书信,便可以老死不相往来,从此天各一头,再无干系。
更何况她做的这样过分。听哥哥说,她惹了不小的麻烦。
雪朝从小到大,已经习惯了所有她惹的祸事,会有家里来收场,本以为这一次也会一样,父亲会处理得当,不让任何一方吃了亏。
可似乎并不是这样。
大抵颜徵楠被吓了一大跳,一面惊魂未定,一面还要同她解决那些大大小小的事情。
雪朝叹了口气,她有点抱歉,可是有些事情,做的太绝,纵然她也会愧疚,也没有办法将道歉宣之于口了。
于是她做了一个决定。每当她遇到了特别快乐的事情,她会在小罐子里放一枚法郎,因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的自由与快乐,终究建立在对颜徵楠的伤害上。
雪朝托着腮,看着那个透明的玻璃小罐子。
也许哪一天,他不生气了,她就可以同他送一个什么东西。
会有那么一天吗?
应该会有吧。
从七月开始,信州城的杂志社日子并不好过。
把持信州政商的颜家三少爷,似乎终于从妻子远行的颓废走出来,手段较之前强硬了许多,对革命党和报刊业都一副赶尽杀绝的态度。
连以往在公开场合对学生运动的温和有礼,也变成一张冷峻强势的脸,让颜老司令都有些看不下去,想要敲打他。
可是并没有什么用,颜徵楠已经在府外另寻了住处,像是一种沉默的独立宣言。
吴珍妮第十几次收到《郁金香》杂志社被审查的消息,终于忍不住打电话同她丈夫抱怨,“我真不知道那个三少爷在想什么?他自己老婆跑了,气撒在我们头上?”
她心里有一种隐隐的论断,颜徵楠对革命党的发难,是和之前合雪朝在乐团的口角,与她最后投湖有关。吴珍妮的侄女,曾经信州大学的乐团团长,幸好被她及时送到了广东,不然不定要遭什么劫数。
也幸好《郁金香》只是发表一些女子的爱情故事,又同信州文化部的几位要人关系不错,才只是被频频审查,没有被查封。
可其他报刊和革命党暗中运营的商铺,便没有这样好的运气,一时间哀声载道。有人说颜徵楠是借着革命党的由头,在着手肃清政敌,要和他大哥颜徵东明面上分庭抗礼。
顾嫣然忍不住提醒三少,“会否太激进了一些?”
新修的办公室里,颜徵楠在看刚刚送来的电报,听到对面女子的问话,没有抬眼,声音也无什么波澜,“不强硬一些,老东西们就以为我真的没有本事。”
他顿了顿,又将电报扔到一旁,声音带了嘲讽,“你是最近很闲,没有事做,还是来看我精神状况还好不好?”
他这个人,往日里温和的表象下,其实傲气又刻薄。顾嫣然无谓地耸了耸肩膀,这位顶头上司曾经说过,最讨厌她用一副很了解他的目光,看着他。
这种言辞到了西方的小说里,多半是要有个浪漫的下文,最后曾经的讨厌变成了心心相印,因他们跨越了阶级和身份,是真正灵魂的伴侣,可以携手度过余生。
这是许多平民女子幻想过的美好结局,连《郁金香》杂志社都会时不时刊一些这样的小说。
可是颜徵楠,这个傲慢又功利的男子,讨厌就是讨厌,并不会转变成某种被理解,或者被欣赏的心动。
一个蛰伏者,任何对他秉性的试探,都是一种居心叵测的阴险。而且他这个人,并不觉得欣赏是一种很难得的东西,值得他改变自己的喜恶。
也活该连小说都不愿意用他做原形。
顾嫣然在心里尖酸地想。
“有什么可看的,已经过去这么久了,”顾嫣然阴阳怪气地开口,“你若还是精神状况不好,就真的要去找找医生,或者找道士看看是不是中了邪。”
中了邪吗?那早就该去看看了。
颜徵楠回到家里,有仆人说,有人从北方寄来了一套雪狐的大氅。
那是他去年冬天给雪朝订的,大抵因为上好的雪狐皮毛太难找,到了今年才送过来。当年商量交货日期的时候,对方为难地表示,要多些时日。
颜徵楠倒觉得可以同她做下一年的生辰礼物,工期长一些也没什么,便同意了。
他还以为还会同她再过一次生辰呢。
三少挑了挑嘴角,让下人将它放起来,又去看了眼日历,手指从当日的日期,慢慢下滑到月底的一个日子。
是她的生辰。
可同他又有什么干系呢?三少自嘲地笑了笑。
她大抵现在快乐极了,早忘了他,认识了许多新的朋友,每天乐不思蜀。或者难得想起他的时候,还要皱着眉头骂几句。
一开始三少会梦见她,在很多酒醉时分,醉眼朦胧里他看见雪朝,和她面上的嫌恶和怨恨,心里一派的酸楚。后来有一日顾嫣然随口提到了一句,听闻你总想着一个人,那个人会梦见你。
他却不想雪朝梦见他。
她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暗中谋划,假意投湖,要多少决绝和勇气,才会迈出那一步呢?又何必还想着他。
如果每一个被老天宠爱的孩子都要历一次苦难,才能抵达下一重的阳光与快乐,那么信州和三少,大概就是合雪朝的阴暗回忆,颜徵楠有些自虐地告诉自己。
就让自以为是的欺骗,强权掩盖下的贪婪,变成一个破败的旧梦,被她扔在脑后好了。
旧梦不须记。
好像一种心理暗示,雪朝再也没有出现他的梦境里。
新的学期,社会学系的新教学楼开放了,雪朝有些好奇地迈进去,刚巧遇到了今日上公共政策课程的女教授。
“早上好!”她很精神地同教授打招呼,一面感叹,“这个大楼真漂亮!”
“是很不错,”教授点点头,“政治学专业的学生也在这里上课,你们可以多交流一些。”
她们俩走在走廊上,看旁边贴着的,往届的知名校友,不乏一些当权的政客,照片里却都带一些学生气。
摄影将他们的青春定格在了校园的某一个剪影里,哪怕日后被磨去了棱角,或者变成另一个模样,他们也曾经是在海量的阅读和作业里抱怨的年轻人,青葱岁月被这面墙印刻下来。
雪朝很有兴味地挨个看下去,直到她看到一张照片,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哦,这是我最喜欢的学生,”女教授注意到她的目光,又去看墙上的相框,声音带一些激动,“功课优秀,人也总是很和气,不少女孩子都很喜欢他。”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有些促狭地笑了笑。 教授没有注意到雪朝突然红了的眼圈,又有些自顾自地说,“听说他结婚了?是之前哪个学生写信告诉我的?该是个漂亮的女孩子。”
那位女教授终于察觉了雪朝的异样,不再滔滔不绝她得意门生的斐然成绩,面上有些迟疑,“啊,你认识他?”
雪朝猛地回神。
她勉强地笑了笑,努力俏皮一点,像她平日里精神饱满的样子,却不知道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奇怪极了,“是呀,认识的。”
她的声音小下来,有些底气不足,“是,是哥哥的好朋友。”
雪朝一个上午都魂不守舍的,她的思绪时不时地飘到走廊上颜徵楠的相片上,他还带了一点少年稚气的脸庞,身上穿了件西服,她没有怎么见过的装扮。
竟然同他在同一所大学,不晓得是很有缘分,还是太没有缘分,才会在交错的时空里,以这样的方式相遇。
他倒没有穿长袍来拍相片。雪朝有些难过地笑了笑。
他读书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呢?也是老成的吗?刚来法国会不会不适应的呢?就像她一样?她很想知道,可是没有人会回答她。
课间的时候,雪朝也缩在教室里,不愿意出去,好像外面又什么东西,会刺伤她的神经,让她一面禁不住想着它,又一面不肯迈出那一步。
终于下课的时候,班上的同学都走光了,雪朝才磨磨蹭蹭地抱着书本出去。
她下意识地低下头,加快了脚步,潜意识里好像不远处真的是颜徵楠站在那里,沉默着,用他的目光谴责她的自私和不负责任。
自私,是的,雪朝终于选择面对她心底深处的愧疚。不仅自私,而且自以为是,将自己的情绪放在中心,从未想过他的感受。
爱是责任,不是纵容。合雪闻告诉她。
如果你不喜欢,为什么要一开始享受他的关怀呢?不要告诉我你只是被迫和他住在一个屋檐下。
那时候他哥哥还在因她私自和父亲联系,便这样莽撞地跑出来,而大为光火。
雪朝从没有被哥哥骂的那样惨,可是那一次,她不知道怎么反驳,只是呆愣愣地举着电话,听她哥哥带着愤怒和责怪,同她讲三少被迫的妥协,和对她父亲的恳求,以此来谴责她的任性和胆大包天。
终于她的愧疚盖过了她数月前的愤怒,雪朝哇地哭出来,“那怎么办呀?要我和他道歉吗?”
并不是每一件事都可以道歉的。
雪朝有些仓皇地在学校的走廊里,低头快步向前走。她皱着眉头,好像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赶她,一但被追上了,便是场灾难。
可不自觉地,像是她心里对未知情感的恐惧,被一种莫名的勇气和决心盖过了。雪朝放慢了脚步,又一点点退回去。
她转过头,看向墙面上那个熟悉的脸庞,一瞬间地,她的鼻头很酸,嘴唇也有一些颤抖。
终于她被负罪感淹没了,细微地嗫嚅了一声,
“对不起。”
那天晚上雪朝梦见了他,穿着照片里的西服,依稀可以看见肩颈的肌肉,挺拔而得体。
而她身上,未着丝缕。
梦里颜徵楠将她压在床头,却阴沉着脸,大抵还在气她不告而别。雪朝费了心思地迎合他,亲他的脖子,舔弄他的喉结,像个讨好卖乖的小狐狸。
滚烫的肉棒毫不怜惜地插入她泛滥的肉穴里,雪朝难耐地搂着他,一面扭动着腰肢,一边在他的耳边讨好地唤着他,“徵楠哥哥……”
她何曾这样放下身段过,在梦里却百般婉转迎合,好像这样能让她心里的愧疚消尽一些。梦里她的乳首被男子粗暴地咬弄,却让她更加情动地挺起身子,送到他的唇舌里。
“不要生气了……”她在梦里娇娇地求他,可似乎并没有什么用,男子越发粗暴得挺弄似乎暗示了他的拒绝,让她心里像被小虫子啃噬,涩涩地痛。
冬日的阳光透进来,雪朝猛地睁开眼睛。
她的眼角一片湿润,雪朝摸了摸,是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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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RT POUR L’ART (为艺术而艺术)
英文版是Art for art's sake
saké(清酒)的发音虽然和sake不一样。。但是这种伪谐音梗我总是欲罢不能(捂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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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会爱人是一种能力,我们小可爱要好好上课
下一章见啦!
雪朝 番外(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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