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其实楚念笙说谎。
    直播间的情况虽不是太乱，也绝称不上「很好」二字。
    想起手机里头那几条打着关心与劝告名义的讯息，楚念笙就觉得适才的好心情一下全散尽。
    他揉揉额角，往自己嘴里塞进一大口饭，一边嚼着，一边点开稍早直播中途安西给他发来的讯息。
    他本想装死不理会这事，可刚才从跟姜筠昭的对话里，他已然发现她的不对。
    她明明自打管理群建群以后，就再没插手过直播间的管理事务。
    突然这么一问，又拿房管的事情来搪塞，反倒令他起疑。
    想想也是，按他对自己粉丝的了解，恐怕在她们关心与劝说自己的同时，也给她发去各种骚扰讯息。
    偏她没想跟他说。
    一如他自个儿碰上的事，他也不愿告诉她，惹她担心或烦恼。
    既如此，他更该早点想出办法制止她们的行为。
    她们是否赞同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让她们打扰姜筠昭。
    打定了主意，楚念笙一扫先前的烦躁，嚥下嘴里的饭，认真的将安西发来的讯息仔细看过一遍。
    前头短短几行字与几张截图，已然道明他与姜筠昭的关係是如何传出去的。
    作为一名平时多只流连于各大游戏攻略版块的男孩子，他还是头一次知道有「帅哥帖」这种东西。
    按安西询问得来的结果，原是暑假那会儿，有前来线下赛的粉丝将他们bfm七人的照片分享上去。
    本意只是晒晒各自喜欢的主播顏值，却在几天前无意间引来路人的偷拍照。
    楚念笙将安西一併附上的截图点开来看，照片虽因距离遥远而无法将脸部神情拍得清晰，但不妨碍看清上头两人的亲暱互动。
    又是勾手、又是摸头的，若说两人不是情侣，恐怕谁也不会信。
    是他大意了。
    他只想着他也不是什么偶像明星，除了开开直播，平时他也就是个普通人，谈个恋爱自是不必遮掩，没曾想没被粉丝瞧见，反倒被个路人给偷拍，还特地到那什么帅哥帖的下方去回应。
    网路世界四通八达，一个人知晓后紧随而来的便是数百、数千人知晓。
    那人上传后不过短短半天时间，他就收到其中一名粉丝的劝分讯息，足见讯息传播之快速。
    再往下细看，楚念笙本就未曾舒展的眉头越发紧拢。
    那是几张兔吧贴文的截图，截图里的发帖人id并不相同，内容却大同小异。
    ——全是在骂姜筠昭的。
    在她们的认知里，姜筠昭用尽心机手段，先是以高超的游戏技巧让楚念笙以为她的男孩，卸下防备与她越走越近后，在线下赛时揭开自己真实性别，后勾引楚念笙，最终成为他的女友。
    读至最末，楚念笙只觉荒谬。
    ……她们也把他太过偶像化了吧。他苦笑着想。
    别说他，就是贴文下方一些纯吃瓜的路人，吃瓜之馀，都不免问一句：你们到底是看主播还是追偶像？
    他大掌一抹脸，关掉截图，继续往下看讯息。
    馀下的讯息倒没前头这么重要，仅是安西告诉他按管理组所了解到的，这些极端粉丝究竟都是哪些他们所熟悉的粉丝而已。
    而在讯息的最末，安西问他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他静静想了一会儿，缓缓敲上字句。
    云深：我再跟她们说说看。
    云深：跟大家说一下，别在贴文或直播间下面吵架。
    安西自是全都应下。
    盯着她那个「好」字好一会儿，直到屏幕转暗，楚念笙才将手机倒扣在桌面，精緻的面容埋在掌心里，久久未曾抬起，脑中所想尽是该如何与粉丝们沟通。
    在他思索期间，手机又震动了几次，伴随响起的全是讯息提示音。
    他只作不知，思索过后，安静地将面前的宵夜收拾乾净，起身至浴室洗漱一番，直至上床后才点开手机的讯息来看。
    入眼的仍是那几个粉丝发来的讯息。
    楚念笙长吁出一口气，点开最上方的一个，以婉转的字句一一驳回对方的劝说，末了还不忘替姜筠昭解释一番。
    对方讯息回得很快，他却没立刻看，而是退出后点入与另一个粉丝的对话，将想说的话重新又打了一遍。
    如此一轮过后，已过去一个多小时。
    即时回覆的几个粉丝文字中明显带着不谅解与不以为然，楚念笙只扫过一眼就丢开手机，躺倒在床。
    他想，就是说服，也不是一天就能成功的。
    慢慢熬吧。
    既已下定决心，楚念笙便一天不漏的花时间反劝说粉丝。
    可他好声好气的劝说非但没换来粉丝的谅解，反而越发引起她们的不满。
    如此几个星期过去，粉丝们的怒气来至最高点，直接就在楚念笙与bfm其他人团练时爆发了。
    彼时，楚念笙正在ob位和余游一块看队友训练，偶尔见他们失误，还会忍不住跟着余游一块取笑。
    几人斗嘴斗得正热闹，楚念笙却忽然发现直播间一下子涌进来不少人。
    除少数几个让楚念笙出来说清楚的留言，馀下弹幕几乎被「路人吃瓜」四字给取代。
    楚念笙心里隐隐有了不妙的预感。
    他拿起搁置在旁的手机，正想发讯息问问管理组，安西的讯息恰好传了进来，没有多馀的言词，仅予他一条兔吧网址。
    楚念笙点开一瞧，笑意立时僵在唇边。
    贴文里，详细列举姜筠昭故作男孩子接近楚念笙的种种跡象，又将楚念笙与她们的对话截图晒出，将楚念笙塑造成为金钱与身体而自甘堕落的愚蠢主播。
    贴文最末，贴主表示从今日起脱粉，下拉一瞧下方评论，在贴文送出不过短短一分鐘时间里，接连着有十几人也表明脱粉，里头甚至还有楚念笙熟悉至极的id。
    他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只觉得闷得难受。
    开播至今，楚念笙不只一次想过会有那么一天，他将停止直播，与这群粉丝道过再见，他能够接受终有一日她们不再是他的粉丝，却从未想过，她们会是以这种方式脱离。
    他明明，什么也没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