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结束的剎那，脑中有一瞬的空白。
    云深的眼眶一直在发热，从被人针对的那一刻起。
    他曾引以为傲的打法，被人参透，而后无论他怎么尝试调整，对方乎都能立即猜出他的意图。
    他被压制得死死的。
    他们先前讨论好的战术压根儿使不上。
    有那么一小会儿的时间里，他陷入自我怀疑。
    怀疑自己的操作，怀疑自己是不是根本不配上场。
    可他来不及细想，战歌响起不久，浅溪一把拽起他，将他揽在身旁，领着他去跟对方选手握手。
    云深深呼吸进一口气，压下上涌的泪意，强撑起笑去与对方握手与道恭喜。
    毕竟都是平时在排位时能碰上的队友或对手，有的甚至还是同平台的主播，对于输赢，大家都看得很开，或许不甘心，却绝对不走心。
    技不如人是事实，认不清不过是徒增笑料罢了。
    云深的道谢与祝贺全是发自内心的。
    只那笑确实勉强的刺眼。
    别说是姜筠昭，估计所有粉丝都能看得出来。
    偏他自己毫无自觉，仍旧强撑着那抹笑，一一拥过那些选手，与他们握手，道贺。
    该有的礼仪结束，今日的赛程至此也告一段落，观眾们准备离场，选手们也回电脑前收拾各自的键盘与滑鼠，准备回到选手休息室收拾东西。
    云深落在几人的最后。
    他的步伐很慢，脸上的笑容已经歛起，将踏上下台的阶梯时，他忽然顿住步伐，回首望去。
    座位区上，姜筠昭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他的目光正落在比赛台中央zg线下赛等字样上。
    像要把它们牢牢刻进脑中般的紧盯着。
    从姜筠昭的位置，只能瞧见他抿唇凝视的侧顏，没能看清他此刻的神情。
    可她知道，那必定是佈满了不捨与不甘。
    作为曾夺过上一届冠军队伍的成员之一，来时，他自信满满，誓为队伍再抱回一座冠军奖盃；去时，却是伤痕累累，仅夺下一座季军奖盃。
    先前的志向有多大，而今感受到的失落就有多大。
    云深盯得时间太久，注意到他迟迟没跟上的浅溪回过头来寻他。
    见云深如此，浅溪先是无奈一笑，而后换上正常的笑容，上前一把揽住云深的肩，笑着在云深耳旁说了几句话，云深听后微笑着頷首，随着他步下比赛台，消失在台侧的门后。
    选手们都已离去，场内却还有不少粉丝滞留。
    姜筠昭想了想，还是背上包，来到bfm粉丝群附近等待。
    没等上多久的时间，收拾好东西的各队选手自同一扇门出来，粉丝们纷纷围上前去。
    bfm的几人对待粉丝很有耐心，无奈场馆即将清扫关闭，只能好声哄劝粉丝明日再来。
    粉丝们离去后，其馀人继续待在原地等待去厕所的余游和图纸，一边讨论晚餐要吃什么。
    云深没有参与讨论，只带着笑站在一旁，眼里的血丝还未褪尽，估计适才在休息室哭过一场。
    姜筠昭等得就是这个时候。
    她迈步上前，一把抓住云深的手腕，在他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前，一边向着外头走，一边对浅溪道：「云深借我一下。」
    女孩子的嗓音里带着笑意，甜甜的，不会让人心生不满。
    浅溪听后于是下意识回了句「好」，任凭云深在自己眼前被个陌生姑娘带走。
    「你认识？」山子瞇了下眼望向离开的两人，侧过头问浅溪。
    「不认识啊。」
    「不认识不用阻止吗？」alan一愣后，有些讶异地反问他。
    浅溪尷尬地咳了声，抓抓头，「莫名觉得她有点熟悉，下意识就——」
    「谁有点熟悉？」余游和图纸一前一后回来，听到浅溪的话随口问上一句，却又不等浅溪回答，在看了几人一眼后，蹙眉问：「阿深呢？」
    「被带走了。」alan指指两人适才离开的方向，补充道：「被一个挺好看的小姐姐。」
    「认识的？」余游眉头蹙得更紧，一块相处这么多天，他可没听云深说过认识什么小姐姐。
    几人互看一眼，果断摇头，「不认识。」
    「不认识你们还就这样让他们走？」余游朝他们瞪了眼，一边接过自己的包，一边向着门外走去，「还不赶紧跟上去瞧瞧？」
    浅溪等人应了声，拿好各自的东西，连忙跟上余游。
    另一头，姜筠昭抓着云深的手就没松开过。
    回过神来的云深试图问明眼前这姑娘的意图，却被对方兇巴巴的一句「闭嘴跟我走」给逼回去。
    他有点委屈。
    输比赛了还要被陌生人兇。
    其实若是他想，他能轻易挣脱女孩子的手，可他想，她应该有很重要的话要跟自己说，犹豫再三，还是真就乖乖跟着走，没有挣脱。
    云深没急着在这时候追问，让姜筠昭悄悄的松一口气。
    她领着他避开场馆外可能是粉丝的几个女孩子，一路来到场馆右侧的露天停车场。
    雨已经停了，停车场的地面上到处积着水，姜筠昭心疼鞋，也担心脏了云深脚上那双白色球鞋，只得小心翼翼的避开。
    他们最后在一处没有积水，又能恰好被车辆隔开人群视线的位置上停下。
    两人面对面站着，姜筠昭还未开口，终于看清女孩子面容的云深先讶异地开了口。
    「你是那天那个替我化妆的小姐姐。」认得人后，云深面露疑惑，「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姜筠昭望着他，原先预想好的话却突然一句也想不起来。
    长篇大论到了嘴边，居然就只剩下一句，「云深，我是沉哥。」
    云深一脸莫名其妙地望着她，而后眼里慢慢佈上警惕。
    「你是我的粉丝吗？」他向后踏一步，原先的笑容歛起，神色严肃，「你想干嘛？」
    云深的不相信在姜筠昭的意料之中。
    她有些懊恼自己怎么不把想好的话写成草稿，没个开头，没个铺陈，云深不信也是正常。
    见云深似乎有意离开，她想了想，从包里拿出手机，点开与他的对话。
    「我没骗你，我真的是。」
    云深不怎么信任她，本想转身离开，却在瞥见手机屏幕上的对话后止住步伐。
    他接过手机，难以置信地向上滑动，看到后来，他的神情已经转变成错愕。
    「你怎么可能是沉哥？沉哥明明就是男生。」似是自己脑补了些什么，云深一把握紧手机，又退后一步，「你从哪里拿到沉哥手机的？」
    姜筠昭先是一愣，而后哭笑不得地望着他。
    她也不着急，只放柔了语气，一连向他拋出三个问句。
    「你仔细想想，从第一次给你送礼物开始，我有说过自己是男孩子吗？」
    「还有你第一次喊我哥的时候，我应该有说过别那么喊，这称呼有点不恰当？」
    「你再仔细想想，我是不是亲口说过我是女生？」
    被她的话语引导着，云深当真细细回想，而后从中得出答案。
    确实，姜筠昭从未说过自己的男生，也亲口说过自己是女生，只是他们都不信罢了。
    至于第二个问题，那个对话是在开播一个月后，两人头一次私下打游戏，透过语音程式说到过的。
    除了他以外，就只有小沉同学知道。
    也就是说，眼前这个好看的小姐姐，确实就是他心心念念的沉哥。
    云深吞嚥下唾沫，艰难开口：「所以你真的是沉哥？」
    「我真的是。」
    得到确切的回答，云深一下像被抽掉力气，蹲下身子，将脸埋在手臂里。
    姜筠昭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没事。」云深的声音闷闷的，听不清语气里的情绪，「我只是，又想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