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清瑶算过日子，祭祀大典在两天之后，她从云岭赵家人的反应看出，大家都以为赵央会磨磨蹭蹭故意迟到，或者干脆不参加，没想到这一回她竟然早到了两天。
    赵十三终于后知后觉发现祖母和六姐之间的气氛不对，乖乖躲在了大哥身后，不再往前凑，还把沉清瑶薅到了自己身边，朝她挤眼睛暗示：你是我的人，我会罩着你的。
    “哎，六姐就是嘴巴不饶人，祖母脸都气白了，希望她别吵架太投入，把我的事儿给忘了。”赵十三悄悄跟沉清瑶嘀咕。
    不知道从哪儿又来了一群赵家人，她们没有参加赵十三的婚礼，把沉清瑶无视得很彻底，不约而同对赵央怒目而视，似乎非常讨厌她，沉清瑶再一次从剑拔弩张的气氛中嗅到了宅斗剧的味道。
    要吵架也得有场地，她们一大群人回到了会客厅，就是前几日举行婚礼的地方，现在厅里的红绸还在，看起来很喜庆，就是彼此之间眼神交流，充满了火药味，一点就爆炸。
    “难得六妹妹能回来一趟参加祭祖大典，舍得那上海滩的温柔乡了？”一个突兀的声音打断了赵央和赵老夫人虚伪地客套，明火执仗把枪口对准了全场最受瞩目的六小姐。
    沉清瑶寻声望去，说话的人坐在赵老夫人左手下侧第一的位置，看起来地位很高，穿了件非常老气的对襟褂子，梳着高马尾，年龄看起来比赵十三大了一轮。本伩后續鱂在𝖕ö18𝓬a.𝓬öm更薪 請椡𝖕ö18𝓬a.𝓬öm繼xu閱讀
    “那是我二姐赵珑，她可凶了，每次回山上都要教训我。”赵十三跟她咬耳朵。
    “你放心吧，看情形这一回她针对的是你六姐，应该顾不上教训你。”
    “哎呀，这么说六姐岂不是被我连累了，要不是为了帮我，她也不会这么快赶回来。”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恐怕人家的目的一开始就不是你，而是你六姐。”
    “嗯？”赵十三瞪圆了眼珠，一时间没有理顺这里头的关系，旁边候着的赵琦倒是听明白了，不禁赞叹沉清瑶心思缜密，只从只言片语便瞧出了祖母的计谋，越发对她警惕起来。
    “咦，二姐也到了，抱歉啊，我跟祖母聊天太投入，都没注意到二姐，呃，还有三姐、七妹、八妹……都到了，啧啧，几年不见，大家变化真大呢，听说二姐家里有添了小侄女，恭喜呀，可惜我从上海走得太急，都忘了带见面礼。”赵央转过身来笑盈盈看着对面的一众姐妹。
    赵珑冷笑：“这么说六妹妹是从上海直奔云岭，路上没有耽搁？”
    “怎么？二姐还关心我旅途是否劳顿吗？”
    “别装样了，你在江城闹出那么大动静，还以为能瞒过我们吗？赵央，当年你闹着要去洋人的地盘留学，我便觉得不妥当，没想到你果真学了一身的坏毛病回来，竟然帮着洋人残害自己的同胞。”
    赵老夫人原本气白的脸一下子红润起来，她先是白了赵珑一眼：“二丫头，你妹妹只是喜欢在外头厮混，小孩子胡闹而已，怎么会跟洋人勾结，无凭无据的是不要瞎说。”
    沉清瑶暗中给她竖了个大拇指，这个拱火的功夫在宅斗里算中级段位了。
    “我当然有凭据了，赵央她……”
    这头赵珑的话还没说完，赵央惊呼了一声，像是刚刚回过神来，“原来二姐说的是那件事，我还以为你说我暗中勾结洋人，准备顺着长江而上，开着军舰攻占江城呢。”
    赵珑怔了下：“你竟然敢？”
    “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这么信我，还用什么凭据呢？”赵央话锋一转，凉凉地讥讽道。
    “你……你不要强词夺理，我说的是江城宋家的事，宋家大少爷被洋行的人谋财害命，是你出钱把人保了出来，这事你敢否认吗？”
    “不否认，但是这里头的前因后果二姐知道吗，不能仅凭着表面就判断谁对谁错？”
    赵珑自然不肯罢休，不依不饶道：“那些洋人都不是好东西，你跟他们混在一起，迟早惹出大祸。”
    赵央呵呵道：“族规里有说过不准跟洋人交朋友吗？”
    赵珑语塞，平日里还真没有谁较真过族规是怎么说的，大家不约而同看向赵老夫人。
    “咳咳，族规确实没有这一条，但是六丫头啊，你跟二姐说话太不客气了，姐妹和睦可是族规里白纸黑字写着的。”
    这一轮姐妹交锋算是打了个平手，赵珑是个较真的性子，硬是要赵央答应祭祖大典之后，把宋家的事给她一个交代。
    “你二姐这么公正无私，就像衙门里的捕头一样，真是难得。”沉清瑶啧啧称奇，在她看来赵老夫人跟赵央是一路人，都是自带出场特效的骚包，她们并不会多在意其他人的感受，看看赵老夫人怎么对沉清瑶的就明白了。
    看起来很不好说话的赵珑，是赵家的异类，不过沉清瑶对她的观感不坏。
    “她就是古板嘛。”赵十三嘀嘀咕咕。
    赵琦咳嗽了声，提醒她不要说姐姐的坏话，没听见祖母在讲族规么。
    “看见你们这些后辈都长大了，连最小的十三都成了亲，祖母一下子就觉得自己老了很多，是时候让你们年轻人挑起赵家的担子了。”赵老夫人一脸慈祥，对座下每一个孩子都殷切寄语。
    赵央不合时宜地插了句话：“你千万别这么说，听着好吓人，就像回光返照要交代什么似的。”
    赵珑立刻阻击她：“赵央你目无尊长！”
    赵老夫人宽容大度不计较，继续慈爱地看着她：“要真是交代临终嘱托，那我最不放心的就是六丫头你了，三十多岁还不打算成婚，看不到你成亲，我怎么能安心闭眼呢？”
    “您老人家又来了，我看不上别人，您是知道的，男人没兴趣，女人没我好看。”
    “看不上男人，但是跟洋婆子厮混就不碍事了？”赵老夫人一秒变脸，严肃地瞪着她，“宋家大少爷是怎么死的？你当然最清楚，因为那一天你也在船上，他胆大包天调戏了你的相好，所以第二天就莫名其妙掉进了江里。”
    赵央平静地说了四个字：“罪有应得。”
    “您要为了一个下贱胚子，为难自己的亲孙女？”
    “算了，这事官府都不追究你，我哪有闲功夫。”赵老夫人制止了双目喷火，要跟赵央理论的赵珑，“不过嘛……你舅父前些日子来信，要我问问你表妹的婚事，他的意思是想亲上加亲，我觉得很好，六丫头你意下如何？”
    赵央被她这句突如其来的话弄得措手不及，想不明白赵老夫人有必要问她吗，她当然不可能答应的。
    “我说过，我不会成亲。”
    “你成亲之后，族长的位置我便传给你了。”
    “祖母大人，您该不会觉得这是个好差事吧。”
    “你做了族长，族里的事你说了算，小十三不是想跟着你去上海吗？”
    赵珑不敢置信地冲到赵老夫人面前，直接给她跪下了：“祖母，赵央决不能接任族长之位！”
    她死死盯着赵央：“你离经叛道，只顾自己快活，赵家迟早被你拖垮。”
    赵央大呼冤枉：“不是，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做族长了？”
    赵老夫人又给赵珑下了一道命令：“你去杀了江城那个洋婆子，就是你六妹妹的相好，别杀错了人。”
    “你敢！”赵央气得直呼赵老夫人本名，“赵冲，你敢伤害凯瑟琳，我就敢掀了赵家的祠堂。”
    赵老夫人笑眯眯道：“我为何不敢，我是赵家的族长，你们的祖母，只要我一声令下，还没有取不了的性命。”
    赵央差点吐血，但是她不敢拿相好的命开玩笑，只能服软：“祖母大人，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们年轻人都不爱听老人家讲话，我说了那么多你们记住了几样呀，那就一样一样的来，先说十三丫头。”
    赵老夫人温暖的目光落在了赵十三身上，她很感动，根本不敢动。
    “十三啊，祭祀大典之后，你就要跟沉小姐圆房了，只有完成这一步，你才真正长大了。”
    沉清瑶后背一凉，吃瓜吃到自己头上算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