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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故事 第22节

    她咬着手指,手指从宣传册上的房子轮廓上描摹,想起林臣儒今天早上的暗示。
    只要约林誉之和林许柯见一面,成功地让他们吃顿饭,心平气和地谈一谈。
    林格始终将家人放在优先级上,但在这件事上,说没有私心完全不可能。
    谁不想“不劳而获”地获得两套房子呢?
    她北漂够了,一年又一年地搬家,挪地方,扪心自问,这种如浮萍的感觉真的好吗?这种房东冷不丁涨房租、就要重新寻觅住处的生活真的好吗?
    林格不想为自己的行为扯什么大旗,她一直很冷静,缺德的事情又不是第一次干。
    年少时和林誉之偷尝禁,果,责任也不如林誉之所说——“都是年长哥哥的错”,林誉之经不住她的诱惑,属情于她,而最先勾引哥哥的她也要分担一份罪恶。林格始终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以前的她想要林誉之爱她,现在的她想要房子。而在达成这个目的之前,林格需要和林誉之恢复那良好的、甚至优秀的兄妹关系。
    现在的林誉之只把她当作普通的妹妹。
    林格需要嘘寒问暖,短暂地修复和哥哥那岌岌可危的关系。
    林格一直是行动派。
    她再踏出卧室时,林誉之正坐在餐桌前喝水。手上的表已经摘下,静静地躺在黑色的桌子上,他低着头,手中握着一个相框,身体在灯光下有淡淡的温润光芒。
    林格屏住呼吸,走上前。
    她看清楚,林誉之手中握着的,是昔日里他们一起拍摄的全家福,那时候林臣儒还未入狱,新年佳节,一家四口满脸笑容。
    林格还记得,拍摄那天早上,她不小心误用了林誉之的筷子,以至于照片上的她脸颊都是红的。
    林格状若不经意地伸个懒腰,长长地舒口气:“哎呀,怎么忽然饿了,想吃点面——哥哥,你想吃什么?”
    久违的两字“哥哥”一出口,林誉之抬头看她。
    林誉之大约没想到能从她口中听到这些话,确认:“你给我做?”
    林格:“嗯哼。”
    “做面?”
    林格:“嗯哼。”
    林誉之笑了,面容柔和:“会不会太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林格挽袖子,“捎带手的事,你想吃什么面?”
    林誉之说:“随便吃点就行。”
    林格说:“那就西——”
    “西红柿鸡蛋面吧,”林誉之说,“橱柜最上层有牛油果油,放10g油,不能多也不能少,有称重量杯,家里的西红柿不新鲜了,记得打电话订购——只要今天早晨新摘的西红柿。600g西红柿配300g的蛋,重量要精准,盐——”
    “林誉之,”林格说,“等会儿,你再重复一遍,我记一下。”
    林誉之顺从重复:“橱柜最上层有牛油果油——”
    “不是这个,”林格说,“再往前。”
    林誉之:“西红柿鸡蛋面?”
    “还要前。”
    “随便吃点就行。”
    林格仍旧摇头:“上一句。”
    林誉之回忆:“会不会太麻烦了?”
    林格点头,站起来:“是,非常非常麻烦,我不做了,当我没说。”
    第20章 水 清洁
    林格知道林誉之有多么的“难缠”。
    作为从小就被朋友取“格格”此类外号的女孩子, 林格很少会用这个词语来形容其他人。林誉之是特例,两个人之中,倘若有所比较, 林誉之才是那个有“公主病”的家伙。
    他严重挑食, 强迫症和洁癖共存, 他就不该出生在地球,外太空才是他的归宿;或者不要做人类,干脆直接去做乌木棺材里面一睡就是几百年的吸血鬼。
    那碗番茄面最终没有做。
    林誉之有公主病,林格也不是去照顾他的丫鬟。
    她可是“格格”。
    次日清晨,林臣儒又打来电话,谨慎地问林格,有没有同林誉之说这件事。
    林格说没有。
    “没必要现在就讲吧,您也说了, 觉得林誉之对他爸爸有点排斥, ”林格有些鼻塞, 她猜或许是昨天飞机上温度太低,瓮声瓮气,哗哗啦啦地翻找着感冒药, “我也不想这么直白地讲。”
    林臣儒连连说好。
    又聊了几句龙娇的恢复情况和机票问题,林臣儒又低声, 问林格,知不知道林誉之的舅舅为什么要培养他。
    这真是一个不令人开心的话题。
    一提到林誉之的舅舅——路毅重,林格便控制不住地想起和对方仅有的一面之缘。
    拥有着昂贵菜品的高档餐厅中, 燃着洁白的蜡烛,路毅重看着林格笨拙地使用着刀叉——她没有吃过法餐, 完全不懂那些餐具的用法, 一字排开的银质餐具闪耀着冷冷的光芒, 纵使再阴冷,也抵不过路毅重那嘲讽的笑容。
    路毅重笑着问林格:“誉之没有教过你这些吗?我以为他什么都会教你——不满意他只做你哥哥,所以才想通过勾引来实现你不劳而获的梦想吗?”
    林格说:“您可以说些人能听的话吗?”
    路毅重看她手中的餐具:“连怎么吃饭都不会?”
    当初她怎么回答的?
    喔。
    当时的林格回答——
    “我的确不知道怎么用这些东西,我只知道白蜡烛是给死人上坟用的。”
    “您要是再这么咄咄逼人,今年我就撺掇着林誉之在正月里剪头。”
    ……
    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一提到这个舅舅,林格喉咙中仍旧是辛辣的芥末味道,还有一股呛人的,她不喜欢的生肉气息。
    她不喜欢吃没烤熟的牛肉,更不喜欢吃什么蜗牛什么鱼籽。
    真讨厌。
    林格一点儿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提到他,也不能违背父亲意愿,只含糊地应了声:“知道这个干嘛。”
    林臣儒说:“我刚听说,林誉之的舅舅和舅妈离婚了。”
    林格:“喔。”
    “他舅舅没要唯一的亲儿子,”林臣儒问她,“感觉到哪里不对劲了吗姑娘?他舅舅这几年一直培养林誉之当接班人。”
    林格心不在焉:“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又不是培养我做接班人。”
    “……”
    林臣儒那边一阵沉默,片刻后,才说:“可能是我多想了,格格。”
    林格直截了当地说:“您是觉得林誉之舅舅做的这事很奇怪,完全不符合您认知,对吧?一个父亲不养亲儿子、反倒养关系很差的外甥?现在一个两个的都找林誉之,您是不是也开始觉得林誉之是不是有点’祸水’的意味在?开始想是不是他做了什么妖法?”
    林臣儒说:“也不用说这么难听吧。”
    “林誉之虽然不是您的亲儿子,但也喊您一声爸,也一直把您当亲爹,”林格说,“谁都可以怀疑他,您不行,因为他喊您一声’爸’。”
    手机另一端沉默了。
    林格补充:“这可是您老板想拿两套房换的’爸’。”
    林臣儒说:“我以后不会再提这件事。”
    林格没有时间再和父亲争论其中问题,今日白天不开播,但晚上有一个小小的首播。她不是什么大明星,也不能算是平台力捧的对象,只在自己以前的账号上发了条视频,短暂地引来了一小部分喜欢她风格的粉丝。
    她还是按照之前和直播运营部那边商议的路线来,不用热烈的、火热的卖货氛围,不要什么“一二三上链接”,更不要什么乱七八糟的“设置错价格了家人们,现在都是我自掏腰包给你们补上的差价”,林格就慢声细语地讲,介绍正上市的新品布料,工艺,她介绍裙子面料的选择倾向,讲当初设计师是如何完成整件衣服的雏形,讲制版师是花了多少心血去完整还原设计师的手稿,她还带来了素胚,介绍经过层层改良后的衣服品质。
    她讲这件连衣裙适合在什么时候穿着,讲公园里夕阳落在连衣裙上的颜色,林格先前做过一段时间边直播城市边侃大山的这种主播,口才不错,寥寥几句提纲,她顺利地播满了四个小时,又延长了半小时才下播。
    第一场的销售额算不上多么优秀,但也不差,有几个链接,五个尺码,基本全部售空,只剩下寥寥几件断码的,在直播最后半小时后,也全部被一买家拍下。
    后来统计销售额时,林格听见小助理笑着说,最后这个人多半要倒卖、或者是林格的忠实粉丝——谁会同时买几件最小码和最大码。
    林格喝水,润润嗓子,不赞同他的看法:“说不定是低价拿回去开店呢?”
    小助理说:“肯定不是,谁这么傻。”
    她赞叹:“有个人给你猛刷礼物哎,格格姐。”
    林格瞥一眼送礼物的清单,有个人一口气给她刷了十个嘉年华。头像看着也熟悉,是个笑眯眯的白色萨摩耶。
    看到头像时,捧着水杯的林格就开始重重地叹气了。
    已经晚上十一点钟,在打车回去的路上,林格给杜静霖发短信,要他以后不要再刷礼物了,没这个必要,她又不是赚不到钱。
    不多时,杜静霖立刻回电话,惊叹不已:“你怎么知道那个人是我?”
    林格面无表情:“首先,你最喜欢用白色萨摩耶当头像,其次,这么多给我刷礼物的,只有这个号不私下找我要联系方式,不会在刷礼物的同时发一些骚扰话语,如此潇洒又别无所求,又不是我的粉丝,只能推测是我身边朋友。而在我身边,出手阔绰、又和我关系好到能一下子送这些礼物的人没几个。”
    杜静霖感慨:“神了,你咋不想是你哥?”
    林格说:“这也是最后我想说的,他不会用萨摩耶当头像,更不会起’纯情小火鸟’这样的昵称。”
    杜静霖总结:“所以你精准地推理出是我。”
    “嗯,”林格说,“还有,你主页第一条视频录脸了。”
    杜静霖:“……”
    “以后别刷了,”林格劝告,“有这闲钱还不如好好吃一顿。”
    杜静霖小心翼翼:“那你答应和我一起吃饭了?”
    林格按着太阳穴,她嗓子发干,喉咙发痛:“……你是不是抓错重点了?”
    “我不听我不听,”杜静霖笑嘻嘻,“就这么说定了,改天我约你——一定要出来,不来不是人。”
    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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