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因是, 他有一日下午从照相馆早退, 提前回了家。
刚打开大门,就看到那保姆把老徐的腿抱在怀里, 正卖力地给老徐捏脚呢!
一边捏脚还一边哼唱着昆曲《牡丹亭》。
徐彦博心里立马警铃大作。
他们家给保姆的工资是七十块,只负责洗衣、做饭、读报、打扫卫生,保姆不是旧社会的丫头,这份钱可不包括给老爷子捏脚!
瞧这两人的熟练程度,这应该不是
第一回 了。
但他跟媳妇在家的时候, 这保姆可老实得很,从没给老爷子捏过脚。
更让他在意的是, 这保姆竟然还会唱戏!
自家老子那点爱好,他是了解的,因为这个爱好,当初还差点给他们找了一个后妈!
所以,徐彦博不顾老头子的反对,态度强硬地把那个保姆辞退了。
不过,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老徐家已经用惯了保姆,冷不丁没了保姆以后,全家人都不习惯。
保姆还是要找的,但是以防引狼入室,徐彦博决定这回的保姆由他亲自去找!
他找来的第三个保姆,脸上有点小雀斑,与前两个保姆相比只能算相貌普通,也没什么文艺特长,不会唱歌唱戏。做饭比前两个好吃,但不是特别勤快,使唤她去楼下取个牛奶报纸都使唤不动。
让徐彦博比较满意的是她的年龄。
老徐这人要面子,也爱惜名声,绝不可能找一个跟闺女同龄的保姆再婚。
因此,这第三个保姆就仗着年龄优势常驻了下来。
然而,万万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相貌普通,与他姐同龄,除了厨艺,从内到外没有任何亮点的小保姆,忽悠着老徐跟她领证了!
是的,在徐彦博心里,老徐能跟她领证,绝对是被忽悠了,说老徐被色迷心窍都是抬举这个小保姆。
“李桂花,我不管你是怎么忽悠我爸的,你要是还要点脸,就赶紧拎着东西走人!”当着左邻右里的面,徐彦博厉声道,“哪个正经保姆会伺候到男主人床上去!像你这样的,放在二十年前,就是被人挂牌子游街的主儿!”
小保姆李桂花冷着脸说:“就算要挂牌子,也不是我一个人,靠我一个人,能怀上你们老徐家的种吗?”
“保姆就是保姆,你拿的是保姆工资,没人让你提供其他服务。像你这样不守本分的人,能往我爸床上爬,就能往其他人床上爬,我爸都六十多了,早就不能生了,谁知道你这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听了他这番话,李桂花仿佛受了奇耻大辱一般,委屈地望向隔壁门的邻居,“李阿姨,您帮我评评理!保姆也是有尊严的,他不能仗着家里是大官就随意羞辱人啊!我跟老徐的时候,还是黄花大闺女呢!这孩子不是老徐的,还能是谁的?”
众人:“……”
被她求助的李阿姨,心里颇觉腻歪。
因着两人都姓李,李桂花平日里偶尔会给她送些自己做的吃食。
刚上秋那阵子,还来家里帮她一起腌过咸菜。
李阿姨对这个其貌不扬,身世可怜,却很会来事的小保姆印象不错。
可是,这阵子老徐家三不五时就要闹一场,他们住在隔壁听得清楚,李桂花趁着徐家儿女不在家,伺候老徐伺候到床上去了……
这就让李阿姨心情有点复杂了。
老徐没有老伴儿,两人男未婚女未嫁,扯证结婚谁也管不着。
可是,李阿姨原本也想给家里请个小保姆的心思,一下子就淡了。
李桂花曾经跟她说过,她从小就没爹,娘也在她十几岁的时候意外没了。她为了把三个弟妹拉扯大,只能辍学养家,一年年过去连自己的终身大事都被耽误了。
前两年在老家相亲时,相了一个四十多岁的鳏夫。
可是,在婚礼前夕,鳏夫送孩子去县里上学时出了车祸,当场就没了气。
村里人说她克父克母,还没结婚就把未婚夫克死了。她在村里待不下去,才下定决心北上来首都打工的。
李阿姨怜惜她的身世,时常指点她在城里生活的注意事项,比如女同志要讲个人卫生,平时要礼貌用语之类的。
徐彦博堵在门口说:“李桂花,你还好意思让李阿姨给你评理呢!人家李阿姨只把你当成我家保姆,而你呢!你是跟李阿姨打探我爸的底细,打着长期跟李阿姨当邻居的主意呢!”
李桂花用手护住小腹,委屈道:“我跟老徐是真心相爱的,打听一下他的习惯爱好有什么不对?”
众人:“……”
躲在一边看热闹的狄嘀嗒仰头问:“爸爸,什么是真心相爱?”
这俩孩子最近经常问“什么是”和“是什么”,狄思科一般都能耐心回答。
但是这个问题让他有点反胃,他一点也不想回答。
得不到回答的狄嘀嗒一直喊“爸爸”,大有狄思科不答应一声,他就喊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姐姐被他喊得烦了,小大人似的对他解释:“真心相爱就是相亲相爱!咱们和爸爸妈妈,奶奶,姥姥姥爷,太姥姥太姥爷,大伯大伯母,二伯二伯母,三伯,四伯,小姑,大舅……”
狄思科听她把自家亲戚都掰着手指头念叨了一遍,连幼儿园的白老师和园长都没落下。
最后,狄嘀嘀总结说:“都是真心相爱的。”
于童和狄思科:“::::::”
虽然解释得不对,但他们闺女能把这么多亲戚关系记下来,真是太厉害了。
于童既感慨又佩服地说:“我小时候可记不住这么多亲戚。”
“有可能是你们来往得少。”狄思科在闺女头上揉了揉说,“咱家亲戚多,来往也频繁,他俩隔几天就能跟大家见一面,当然记得清楚。”
两个孩子正是模仿大人说话的年纪,夫妻俩怕他们被老徐家这帮人教坏了,便不再凑热闹,拉着他俩去11楼串门了。
然而,徐家这出闹剧的持续时间格外长,狄嘀嘀和狄嘀嗒在陈副局长家里吃吃喝喝将近一个钟头,挺着小肚子从陈家离开时,徐家的热闹还没停歇呢。
徐彦博两口子把李桂花连带着她的行李都扔了出来,想趁着老徐不在家,将这保姆彻底打发了。
但李桂花怎么可能轻易离开?
她已经跟老徐领了证,又有了身孕,以后这三室一厅的大房子就是她和她肚子里这孩子的。
让她跟老徐离婚就更不可能了,老徐虽然六十多了,但仪表堂堂还有钱有文化。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她目前能抓住的最好的人选。
被徐彦博撵出来以后,她也懒得再去敲门了,坐在楼梯磴上,等老徐回来解决。
一边等人,一边大骂徐彦博和他媳妇,把这两口子啃老,好吃懒做,不孕不育的私事全都抖了出来。
这一骂就是半个多钟头。
等她骂累了,出门访友的老徐也回来了。
见到老徐,李桂花未语泪先流,委屈巴巴地扑进他怀里。
她长相一般,但确实年轻,比老徐的闺女还小一个月,这样一哭立马就让老徐不知所措了,赶紧将人搂进怀里哄了起来。
于是,当狄思科抱着吃撑的狄嘀嘀走下楼梯时,就看到了这对搂在一起的老少配。
徐大爷口中还说着:“孩子是不是我的,我能不清楚吗?你别听那小子胡说,安心在家养胎,好好把孩子生下来!”
狄思科:“……”
怕闺女辣眼睛,他把闺女的脸按在肩头,顺便把耳朵也堵住了。
老徐发现他们一家四口时,表情有一瞬的不自在,与李桂花分开后,神色如常地与他们点了点头。
狄思科笑嘻嘻地说:“徐大爷,听说您老来得子了,恭喜您啊!”
“呵呵,谢谢。”
“这可真是大喜事,等孩子出生的时候,我得来讨杯喜酒喝。”狄思科给他比个大拇指,“您可真够老当益壮的!”
老徐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咙,心里其实也有些自得。
很多人都怀疑这孩子不是他的,毕竟他年纪不小了。
但李桂花这两三个月除了买菜,就没单独外出过,不可能有机会与其他人生孩子。
“这位大娘既然怀了孩子,您就别让她在外面冻着了,赶紧回家吧!”狄思科摇头说,“女同志怀孩子多辛苦啊,刚才您家彦博还把大娘赶出来了。”
李桂花:“……”
她才三十多,怎么就成大娘了?
于童险些没笑出声来,在心里骂了句促狭鬼,便推着他赶紧离开,别管人家的闲事了。
狄思科有管闲事看热闹的心,奈何还有两个小不点做拖累,只好乐呵呵地跟大爷大娘打声招呼,抱着孩子上楼了。
他们离开后,老徐用钥匙开了门,把李桂花送到他的房间安顿好以后,就想跟儿子两口子谈一谈。
可是,徐彦博刚被李桂花在外面指桑骂槐骂了半个多钟头,正在气头上,怎么可能跟他好好谈!
他口不择言道:“那李桂花敢爬你的床,就敢爬其他人的床,她没事就用咱家的东西出去串门做人情,一呆就是半个钟头。你知道她在别人家里都干嘛了?那孩子还不知是楼里哪个老头的呢!”
他媳妇小颖发现老爷子脸色不对,赶紧劝:“彦博,你快别说了,你也是为了咱爸好,你们是亲父子,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我好好说话,得有人听啊!不知那丑八怪给他下了什么迷魂药,连最基本的判断都没了!他现在是恨不得让所有人都觉得他老当益壮,人家说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他就稀里糊涂地认下来,跟人家领证!真是老糊涂了!”
李桂花红着眼睛从房间里跑出来,冷不丁地抽了徐彦博一个大嘴巴,“我清清白白的一个人,凭什么被你这么糟践!我跟老徐领证了,就是你的长辈,你这嘴里要是还敢不干不净的,我以后还抽你!”
她是从小在农村干农活的,手上力气不小,没点泼辣劲,也护不住家里的房子和三个弟妹。
她这气势汹汹的一巴掌,把徐家三人都打蒙了。
徐彦博反应过来后,被气得脸色铁青,反手就要还她一嘴巴。
“我爸妈都没打过我,你算哪根葱?”手臂在半空中被老徐拦下时,徐彦博气急败坏道,“你就眼睁睁看着她打我?你已经因为她,当了头顶冒绿光的大王八,还想护着她呢!”
老徐的脸色比他还青,指着他“你你你”了半晌,什么话也没说出来,眼睛一闭就仰倒了下去。
小颖被吓得脸色煞白,赶紧蹲下身探查他的鼻息,发现还有气息,便扭头骂道:“你们还愣着干嘛呢?快去把他平时吃的药找来!老爷子要是没了,大家都没有好果子吃!”
徐彦博把亲爹气晕了,心里也害怕起来,连忙去找药。
而李桂花还傻愣愣地站在原地,被小颖吼了一嗓子才回过神来。
“你想什么呢?赶紧打电话叫救护车啊!我爸要是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单位马上就会把房子收回去,到时候你就再也不用惦记三室一厅的待遇了!”
*
徐大爷中风的消息,很快就在家属楼里传开了。
狄思科不可置信地问:“前两天还说要当爹呢,怎么突然就中风啦?”
别问我谁是迪斯科[八零] 第26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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