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罢?
她后知后觉地去往外看,然而太傅离去已久,沉重的木门被风雪吹出一个小口,透出彻骨的凉意。
她的手死死地攥着被子,眼睛宛如一潭死水。这时,门“嘎吱”响了声——
她心如鼓擂,下意识抬眼,还带了些许死灰复燃的希冀,然而探进来的是红叶,她面上带着尴尬与躲闪。
方才殿内一声脆响,再加太傅那声透着恨意的怒吼,让她与邓安都惴惴不安。这会儿见小公主一个人呆愣在这儿,她心中唏嘘,走近到她跟前,道:“公主,您腹中胎儿并未全然排出,若留着恐对身体有碍。过会儿我熬药来,是一定要吃的。”
周菱眼睫颤了颤,应了一声。
她坐下来,双手抱着膝盖,见她并未离去,自嘲一声开口:“你是不是觉得我不知好歹?”
红叶吓了一跳,急急否认:“怎会!”
她有些心虚,其实大抵是有些的。毕竟太傅位高权重,身边只她一个女人,而她虽然贵为公主,却只是虚名,过得比小官家的庶女尚且不如。她既巴上太傅,就不该作天作地。更甚的是她理解不了这小公主为何这般狠心,竟然会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
周菱呼出一口气,咽下眼底的湿润。她摇摇头,只让她出去。
她还是没有修炼到家,凭着心意这般和太傅大吵大闹,如今僵持在这里,不知以后该怎么好。
她定了定眼,如今要紧的是给宋恒递个消息,提醒他要小心些,她真怕太傅会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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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产并非小事,然而周菱将养了几个月的身子,早已变康健了许多,加之那孩子不过一点点大,尽数排出来了便没什么。
她在宫中修养,已经十几日未曾出过宫门。她不去南书房见他,他也没再传消息给她,二人就像从不相识一般。偶尔遇见路太医,见他来去匆匆,对自己的脸色也没从前那般和煦了,便知他定晓得了她与太傅的事。
待到她能出门了,便躲着邓安与红叶,独独带了玉奴去皇子所。
宋恒出来得很快。北凉使臣即将进京,他待遇好了许多,皇帝甚而赐了大氅给他。
他撑着把伞,见她缩成一团,几乎冻得瑟瑟发抖,还有心情调笑:“这么大冷的天,不在宫中烤火,来寻我做什么?”
周菱望了眼在不远处等她的玉奴,不愿与他多说,只道:“你近来小心些,身边时时刻刻留着人,睡觉莫要睡死了。”
宋恒脸色一凝,挑了挑眉:“怎的了?有人要买凶杀我,倒被你晓得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风口处替她挡着。
周菱低着眼,不动声色地退后几步,离得更远了些,道:“北凉使臣进京后,你能走就跟着走吧。”
宋恒扫视她一周,见分明没过多久,她却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下巴尖得仿佛能戳死人,人也憔悴了许多。他不再插科打诨:“成,我知道了。”
她原本转身要走,忽而又想起来,问道:“那个避子丸,药效很猛烈,是你从北凉带来的吗?”
“那玩意,本是我母亲怕我在大夏胡来,特意备了给我的。我们北凉人身子骨强健,普通药物没甚用,避子丸的功效大抵比你们的要强上许多。”
周菱应了一声,恍然地盯着地上的雪块,觉着有些目眩。
宋恒心中似有所感,开口:“你……”
她撇过头去,走下台阶:“你记着我的话就好。”
见她过来,玉奴立时便挽住她的胳膊,二人小心翼翼地迎着风雪往外。
宋恒的脸仿佛也被风吹得僵硬,他大抵晓得了谁要对自个儿买凶杀人。
他叹了口气:如今马屁没拍上,反而成了人家的眼中钉。
他又定定地看着渐渐远去的周菱,垂眸笑了声。
帮了个狐狸似的小公主,倒也不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