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惊雷落下,一瞬房中亮如白昼,光落到沉青的睡颜中。
沉青双眼猛地睁开,脸上血色褪尽。
她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小腹,一片平坦,定睛一看,这是自己熟悉的房间,是沉府!
外面雨势很大,推开窗寒意携着水汽扑面而来,沉青不禁冷颤。
“小姐怎么醒了?”沉青闻声望去,是早已被自己安排出嫁的婢女南霜。
南霜一脸着急地拿来外袍替她披上,“怎的入秋还有这么大的雨?小姐也是,小心着凉。”
入秋......
有一道雷声落下,南霜看着雨势连忙关上了窗,只觉得今日沉青有些奇怪,一直看着窗外发呆。
殊不知此事南霜的内心也如暴雨席卷而至,上一世沉萱出嫁的那年秋,江陵反常地下了一场大雨......
莫非,是自己死前的幻境?沉青如此猜测。
可偏生这场幻境的感觉无比真实,方才凉风带入的水汽渗入肌肤中,肩上外袍带来的暖意,还有眼前的南霜......
沉青心一横,拿起一旁的烛台朝手滴去。
融化的热蜡滴到手背上,痛得她轻呼出声,可涌上心头得却是喜悦。
会痛,所以不是幻境,上天怜爱,所以让她重来了一遭。
一旁的南霜却被吓了一跳,她匆匆将沉青的烛台拿开,查看她手背的伤势。
“小姐这是做什么?”
下一刻南霜被沉青拥入怀中,“我没事,外头天凉雨大,你先回去睡罢。”沉青笑道。
“小姐你......真的没事?可有发热?”南霜跟在沉青身边多年,以沉青的性子断然不会无事伤害自己。
沉青自然也看出南霜的担忧,随便捏了个借口:“我就是做了个噩梦。”
前世种种于她何尝不是噩梦呢?
所嫁非人,隐忍半生,最后换来的却是夫妻离心,姐妹相残。
南霜走后,沉青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重来一遭,难免兴奋。
沉青是在沉萱出嫁后两年与周妄成亲的,前世这时,周妄只是府上的幕僚,与沉青仅有数面之缘。
沉青清楚周妄选自己的原因,无非是觉得自己温顺,好控制。
可他当初也是沉青看上的猎物,沉青若知道周妄是前朝遗脉,野心勃勃,根本不会嫁给他。
沉青不想如沉萱一般被当作货物一样被交易,嫁给阿爹的幕僚,也算是低嫁,日后也不必怕遭夫家欺负。
可偏偏周妄当初伪装得太好了,等沉青看清楚真相是早已没了回头路。
沉青一直睁眼到天明,索性一大早就起床洗漱。
仆人清早就开始收拾昨夜暴雨留下的痕迹,今日是沉青的父亲沉延的生辰,沉府设宴。
沉青这头刚洗漱完,那头南霜边一脸委屈地从外头回来。
“小姐,你说这大小姐最近是怎么了?处处刁难你不说,如今连你今日参宴的衣裳也要拿去!”
南霜的话让沉青不由一怔,上一世沉萱虽然性子张扬了些,但姐妹二人出嫁前也算和睦,从未如此明目张胆地抢过沉青任何东西。
上一世也并未出现在沉延生辰宴前抢走沉青衣裳一事......
沉青想着,忽然心头一震!
她侧过头去问南霜,“你是什么时候察觉到姐姐处处刁难我的?”
南霜以为沉青是在训她恶意揣测沉萱,低头轻声道:“小姐难道察觉不到吗?上一次夫人本来想将从母家带来的玉镯送给小姐当生辰礼的,只大小姐却说你的手腕不够纤细,称不起那玉镯,说着就自己戴上了......”
“我的生辰......”沉青无声念着,袖边被攥紧的五指揉皱。
猜想缓缓从心底浮上来,带着恐惧与寒意,似要将她淹没。
若说沉青此时还对自己的猜想没有十足的把握,那宴会上沉萱与周妄的眼神互触无疑将她的侥幸击碎。
事实就这样赤裸裸地在沉青面前摊开,沉萱同她一样,也重生了。
万幸的是,沉萱不知道她也重生了。
前世在沉萱出嫁前,周妄只是沉延的一个幕僚,虽受到重用,但以沉萱的高傲的性子,自然是看不上一个幕僚的。
沉青清楚周妄的性子,如果他重生了,绝不会再与她和沉萱有任何交集。
周妄是个聪明人,重生先机占尽,自然不会再重蹈覆辙。
所以沉青断定周妄没有重生,而在她与沉萱之间,更受家族重视的女儿无疑是更好的棋子。
一如前世,宴上沉萱美艳动人,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沉青躲在角落,悠然自得。
在乱世之中,太过耀眼反倒不是一件好事。
前世她成了皇后,可到最后还不是被一把烈火烧得只剩一捧灰渣,到头来不过笑话一场。
沉青今日反常地饮了许多酒,南霜在一旁看得心惊。
直至她看到周妄与沉萱一前一后地出了宴厅才停止斟酒,“南霜,我有些醉了,去吹吹风罢。”
说着,南霜将沉青扶起。
“小姐你从前不喜喝酒的,为何今日喝这么多,看你都醉了。”南霜觉得沉青心中有事,但又不敢问。
“我倒真希望自己能醉些。”沉青说着,任由日光落在自己的脸上,细碎的光钻到清浅的瞳仁中,媲美夜里的明月,又因醉意,双颊被绯色侵染,如若春日枝头的粉桃,惹人怜爱。
就连南霜陪伴了沉青多年也忍不住对她的容貌惊艳,可惜,在沉萱面前,自家小姐总会被压上一头。
沉青拉着南霜往沉府僻静处走去,沉府从前有几任家主妾室众多,儿女亦多,因此沉府一度扩建,院落众多。
随着沉府人丁减少,维护空置的院落花费又多,一些偏远的院落渐渐被空置。
从前周妄与沉青私下定情时,他总会同她约在偏僻的院落中相见。
沉青借着醉意往里走,尽管她将自己灌得半醉,可里面的声音,却依然听得一清二楚。
南霜的双颊蓦地烧红,沉青示意她嘘声。
院落僻静,落针可闻。
细碎的声音似在耳前一般,清清楚楚。
压抑着情欲的闷哼伴随着令人酥骨的娇吟,含糊不清的淫秽话语就像是烈火添油,欲烧欲裂。
房中虽掩着门窗,但依然能从残旧的窗纸中窥见春光。
只见沉萱仰着后颈,樱唇半张,盛雪冰肌上落满红梅。
而周妄,正埋首于她双腿间,忘情地品尝着蜜露,沉萱的玉足搭在他的肩上,脚趾在一声声欢愉中蜷缩着。
南霜早已是看呆了眼,却见沉青竟不为所动,甚至蹙起秀眉,一副见怪不怪的神色。
沉青悄声将南霜带离,不远处,是沉延用来圈养那些珍奇兽禽的地方,其中有一只从波斯游商里买来的白猫,还有一只白鹤,是今年周妄送上的寿礼,很得沉延欢心。
沉青将白鹤和白猫都放了出来,南霜压低声音问道:“小姐你要做什么,你这样可是......”
话还未说完,只见白猫被白鹤吸引,朝它扑去。
南霜早已吓到脸色惨白,若是被沉延知道了,沉青定会被重罚。
沉青却被逗笑了,“就是这样,你要惊慌地告知阿爹与娘亲,白鹤被猫所伤。”
南霜的真实反映绝对能让沉延信服,养兽的地方离周妄和沉萱云雨的密地很近,她们能听到声音,闻声赶来的沉延等人也能听到。
届时就算沉延再看重周妄,也会变成失望与猜忌。
南霜看着沉青双眸往欲望传来处一瞥,顿时明白了一切......
这一世沉萱想提前拴住周妄,那沉青不介意帮她一程。
如此一闹,沉萱自然也嫁不成燕玄了,但殊不知周妄最好面子,被当众抓住白日宣淫,日后不见得会对她上心。
待沉家借兵后,沉萱大概率会步她前世的后尘。
至于周妄,若沉延对他信任减弱又添厌恶,这一世让沉延答应借兵可就是难上加难了。
沉青扶住自己昏昏沉沉的脑袋,她该去睡上一觉了,明日起来,沉府又是另一番天地了。
清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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