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令曦确实没想到这个答案,表情微讶,“……是我想多了,我不知道这是伯父送你的礼物。”
贺云朝捧着咖啡杯,眼睑依然耷着,可之前脸上不以为意的那一分懒倦不见了。
“是遗物。”
三个字让任令曦神情又僵硬了片刻。
“对不起。”
“没什么,生死本来就是人最不可控的事情。”贺云朝唇梢淡抿,“但还是会想要留点纪念证明这个人存在过。”
他很平静地抬起头来,“至少我很幸运,他是一个很优秀的父亲。”
这一瞬间,任令曦有了很真切的负罪感,怪自己为什么会提及这件事。虽说贺云朝平日里对什么事情都好像心不在焉,这种平静已经是他的惯性,然而她知道此时此刻的他不同,他主动的自我暗示,和之后反常地追加弥补,都没法对应上他的平静。
这种平静更像是水面下冰层早已化开了的冰山,表面不为所动,实际上内里早就动摇,只是因为冷硬的冰山太庞大了,才会让人无法轻易察觉。
贺云朝坐在她斜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想了半天,才对他伸出一只手,想着人心情不快的时候,哪怕只是一只援手的安抚也是好的。
他挑了挑眉,“怎么?”
“算了。”用意没被理解,任令曦尴尬收回手去,“所以你上次说家里逼你来调查科……”
“嗯,当然还有家人,只是闹得不怎么愉快,进调查科是和家里最后的约定。”
她点点头,虽然很想多了解一些贺云朝的事,可越是听他不以为意的回应,越是觉得不痛快,往常这个时候,她只有一个选择——
“不说这个了,工作吧。”
任令曦一觉醒来是早上六点,昨晚忙到后半夜被贺云朝强行安排回房睡,也只睡了三个多小时。
可是生物钟如此,这段时间糟心事太多,不仅是工作,还有和贺云朝之间的瓜葛,她一到点就醒了。借着落地窗外那因为雨天而半明半暗的天光,任令曦绕到沙发前,贺云朝搭着一双大长腿躺在沙发上,不知道睡了多久。
咖啡桌上放置的电脑贴着一张便签,上面标注着几个数字,她看了一秒,猜想应该是视频的时间点,原本还尚在混沌中的脑子倏而清醒,她很快坐到他边上,打开了电脑视频察看他写下的时间。
任令曦的办事效率很快,没过多久就已经写好了报告,她把最后一张放大好的视频截图保存,然后向鉴证科的分析师递交了申请。
这几个时间轴里出现的某个人看起来确实最符合他们之前的推论——只身去了购物中心,呆在视野最好的快餐厅将近两个小时,之后也没有逛其他地方买任何东西,去过三楼西北角的走廊,唯一可惜的是,由于视角盲区以及停车场部分摄像头损坏的原因,并没有看到这个人最后是怎么离开的。
令曦一边沉浸在思考中一边不经意回头,被侧躺在她背后睁着一双眼睛看电脑的贺云朝吓了一跳。
“吓死我,”她舒了一口气,“你什么时候醒了?”
“刚刚。”贺云朝还维持着那个木头人的姿势一动不动,眼睛是睁着,脑子好像闭上了,反应极为懒钝。
令曦都不知道他到底几点睡着,但肯定不比她睡得多。
他现在像只死鱼瘫在沙发上,头发横七竖八极为潦草,要不是那张五官自带加分项的脸综合了一点邋遢感,她真的很怀疑这个人的精神状态。
令曦抿着嘴想笑,忍得很痛苦,顺手帮他捋了捋杂草一般的头发。
“辛苦了,我已经交了报告,剩下的可以等你醒了再谈。”
他忽然朝她蜷缩过来,闭上眼偎在她腿侧。
头发已经被她理得差不多了,唯独就是有那么一撮呆毛得定型才行,不过即便顶着一撮呆毛,看到这张脸,她还是会不自觉心跳微微提速。
她清了清嗓子,低头瞥腿边猫着背的贺云朝,用手推他,“你去床上睡。”
贺云朝的眼睑动了动,她也看不见。
可她好像意会,“别想,我抱不动你。”
贺云朝:“你不试一下怎么知道。”
任令曦:“……”
贺云朝察觉到了她的安静,睁眼,发现她的目光不知何时落在自己两腿间,于是无助地按了按额头,“这是正常男人早上会有的反应。”
“可你刚熬的夜,一天到晚到底哪里来的精力?”
“其实刚才看了你很久。”
嗯?她有点跟不上谈话节奏。
“一早醒来看到你坐我身边,全神贯注在工作的侧脸,”贺云朝遮着眼眶仿佛自言自语道,“……会很有欲望。”
天色微亮,她就坐在他身前背对着他,电脑屏幕柔和的光照出一张宁静而专注的轮廓,因为刚醒,她还有一些睡眼惺忪,却依然勉强自己打起精神,和平日明艳凌厉的那个她不一样,但一样吸引人。贺云朝自己都记不起到底看了多久,好像从她走到沙发前开始,他就已经醒了……他通常睡眠很浅,除开和她一起睡的时候。
任令曦被一通亦真亦假的话说得有些不知所措,又不想表现出来让他知道,只能轻嗤一声,“你前半句和后半句逻辑都不通。”
贺云朝放下手腕,目光在她脸上停顿。
“你不觉得认真的人很有魅力吗?”
“所以……”她顿了一下,“这应该算是在夸我。”
“嗯,”贺云朝手捂胸口庆幸,“好在你意识到了。”
她先一步站起身来,“我去洗漱,你睡吧,如果需要我可以帮你今天申请调休。”
“不要。”
她转过头。
贺云朝摸摸脑袋跟着站起来,“我再眯一会儿,你八点叫我,到时候我跟你一起上班,你开车的时候我再补个眠就好。”
他拖沓着步子越过她时,还顺势亲了亲她的眉梢才走开。
“早安。”
等他进了卧室,任令曦还是一脸平静,许久才长长吐息一声。
贺云朝刚进卧室没几分钟,令曦忽然走了进来——卧室门虚掩着,她想都没想推开,结果听到一声喘息。
喘息暧昧色气到了极致,也因为她的打断消失得很突然,床上的贺云朝和门边的她面面相觑,任令曦有些尴尬,往后退了一步,打算重新带上门,嘴里还十分体贴地说了句,“你继续。”
“你回来。”贺云朝无语。
卧室没有拉开窗帘,只能借着门外流泻进屋的光。令曦走进去,床上贺云朝赤裸着上半身,身下盖着薄被,胸腔伴着他的喘息明显起伏,任令曦下意识多看了几眼。
“我是想看看你睡了没有,如果没有的话问你有没有什么忌口的,我做早餐。”
贺云朝怎么想得到自己是被这么无聊的理由打断,把头埋进枕头里闷哼,“没忌口。”
原以为说完她就要走了,可是令曦却反而迎上前,坐到床边。
“什么时候做这种事你还会避着我了?”
贺云朝转过脸来。
“不想让你觉得我把你当处理生理反应的工具。”他撇撇唇,“我又不是没手。”
任令曦垂眸道:“手……好用吗?”
“挺好。”贺云朝只盼她能快点出去,可是话音刚落下,眉梢却微微一扬。
薄被下,此刻同样隐没了她的半条手臂。
很快深蓝色的被面缓缓鼓动起来。
“这样呢?”
贺云朝的桃花眼微微耷下了眼睑,双眼皮的弧度随着睫梢抖颤。
喉结随着呼吸滑了一个上下,被子下他的手抚上她的手背。
“……稍微……重一点。”
喘息从口中溢出来。
“嗯……”
明明什么都没看见,任令曦只是盯着他的脸,却觉得血液好似在体内逆流而上,心跳聒噪,体内莫名涌动起发情期才会泛滥的燥热感。
她的视线停留在贺云朝的唇上,另一只手的指腹轻轻抹上他干涩的唇。
还是很软,也很热。
拇指指腹压磨了小半刻,她忍不住俯身以唇代指,重新碾吮。
……
……
一早上两人生生忙出了大半天的效果,踩着点才赶到了调查科办公室。
她飞快整理好需要的资料,打算去找余sir报告一下她和贺云朝今早的发现,却发现整个二组都不见了,余sir办公室里也不见人影。
“孟娜,余sir呢?”她往警司办公室抬了抬下巴示意。
“哦,开会去了。”
“开会?这么早?”
“对啊,你不知道吗?二组终于把那个棘手的案子搞定了——”
“他们抓到了那个连环杀人犯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