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摇光身量高,样貌俊,一身清冽少年气,甫一迈入浓香绮靡的快哉阁内,便好似一线春阳斜照入里。
满堂女客均不由自主地朝他看去,再一看自己身旁作陪的郎君,总觉得少了那么两分意思了。
少年对这些打量的视线浑然不觉,一心只想往楼上去,却在阶上突地被一群美妇人拦住了去路。
“小郎君从哪里来?是快哉阁新来的小倌儿么?”
占摇光皱眉,朝她们看了一眼,压抑着心底翻涌的酸浪,尽量好声好气:“我不是,我是来这里寻人的。”
几人对视一眼,为首的紫衣妇人笑道:“来这里寻人?恐怕做不得真罢?哪家小娘子有了这样俊秀的郎婿还舍得出来另寻他人?既是这样一个得而不惜的女子,你不妨跟了我,我可为你遣了现有的几个姘头。”
妇人一席话恰好戳中占摇光的痛处,他脸色突变,脱口道:“她没有不要我!”
“呀,怎么是个这么生动鲜活的少年郎,说话时头发竟还会翘起来呢?”
在他身后,一绿衣女子兴致勃勃盯着他的束起来的发丝,正跃跃欲试地探出指尖想去抚一抚他的发尾。
占摇光吓了一跳,眼疾手快地闪身避开,幸好没叫对方得手。
他脸色突然沉下来,连带着一张漂亮凌厉的面孔也透出一种冷意:“别碰我,否则我真将你们扔下楼去。”
与此同时,几步之外的门户一开,走出个窈窕美貌的粉衣少女,身后还缀着个一身秋香色的少年郎君,口中叫嚷着:“小娘子等等,我、我愿为小娘子改的。”
占摇光应声抬头,与舒芙四目相对,转瞬后,他的视线又落在她腰间,只见一根细长丝绦远远朝后延去,正捏在那登徒子手里。
他心神一恍,面色一点点褪白,只觉得那颗支离破碎的心,终于碎成了一地屑末。
……
众女初时的确被他唬住一瞬,但转念一想,此刻他独身一人,即便真有一些本事傍身,又怎么抵得过她们人多势众。
少妇们莺语燕声笑闹不止,数团香云结成一面花墙朝他扑来。
占摇光本就心碎欲死,又听了一耳朵戏谑调笑的话,心底的火气便有些压抑不住了。
少年面色冷沉,心想他已经告诫过她们不要再靠近了,可她们还是假作没听见的话,那他将她们扔下楼去给个教训,也不算多么无礼吧?
他一面想,一面伸出手去想将离得最近的妇人推掀出去,却不料身后风息一柔,弥散出一线很淡的香气。
楼外邃蓝天幕里浸的半钩浅金细月忽然皎明,一池春星飘飖入他心底。
他动作空顿,任凭那只手从背后探过来,钻入他空拢的手掌,再用一根纤细柔白的手指绞住他一根食指。
“你怎么才来呀,我等了你好久啦。”
“阿芙……”他心跳乍起,低低叫了她一声。
少女压低声线,语速疾快地同他道:“别说话,你等会儿记得搂住我的腰。”
占摇光不明所以,遽然被她拉到墙跟处,她纤薄的背一下子撞在墙上,他下意识探出手,想将手掌垫在她背后,却被她牵住后引向了少女柔韧的腰间。
怔神之际,她竟往他身上一纵,两条腿缠住他腰身,就这样将一张软馥的唇贴了上来。
他心口轰隆作响,只觉得周遭顷刻间静了下来,只余簌簌琐琐的风声梭游翻涌。
占摇光在南疆长大,本就不是有什么羞耻心的人,他根本不赧于在人前亲吻,更遑说这一回还是舒芙自己亲上来的。
他只愣了片刻,反应过来之后便依她所言,拿手臂箍住少女纤韧的腰,倾泄一样地用力将她吮咬住。
舒芙心口突突乱跳起来,在这么多人面前接吻,她还从未做过这样大胆的事。
她羞于窥见在场众人眼底的震惊和调侃,只好将眼睫垂下,紧紧闭住了双目。
她不久前喝了一些桂醑,唇齿间都是桂子郁深的香气。
但少年没喝过中原的佳酿,根本品不出这种滋味,只恍惚觉得像绿玉剪作的叶子当中掩住的片点金黄桂屑,叫含着雪的风一卷,融成一股凉浸浸的甜醴气。
是桂花。
跟那个拉她裙上丝绦的登徒子身上衣袍的颜色好像。
他从前亲她时分明不是这个滋味!
难道就在他来之前,她也同那个人这样亲吻么?
占摇光鼻尖泛酸,心脏却咚咚跳着,整个人如同被割裂,碎成许多块,每一块都在叫嚣着截然不同的情感。
没关系,即便她真的亲了,只要他再多亲亲她,亲得久一些,总会将别人的痕迹与气味盖过去的。
众女望着眼前一副旖旎景,都有些惊愕不已,逐渐反应过来,这少女兴许就是他要找的人了。
又或者是——
她们扫了一眼这一层唯二的两间房匾上描金的“天”字,又看看少女粉妆玉琢的一张芙蓉面,只道这少女身份贵重又美貌无比,少年心高气傲,不愿意服侍她们,却愿意为她折腰。
但无论是哪一种,总归这一遭要同这样一个难得的晴朗少年失之交臂了。
绿衣女子哼出一声,将袖一甩:“我道什么干净又傲气的郎君呢,却原来也是个只晓得攀龙附凤的,没劲没劲。”
她转身扬长而去,其余众人怔神片刻后也相继退去,只剩一个苏若行还站在原地。
“小娘子……”苏若行愣愣叫了她一声。
舒芙被亲到呼吸盈乱滚烫,见纠缠占摇光的人都尽走了,搭在他颈后的手便微微滑下一些,示意他松开自己。
没承想占摇光仿佛被什么刺到一样,原本离开稍寸的唇又一度压贴上来,磨着她软嫩的唇珠再次抵弄进来。
那登徒子叫她!居然还敢叫她!
他人都在这儿了,那人是佯装看不见么?
占摇光无法说自己服大度到同这个人再处在同一环境,于是将舒芙牢牢扣在怀中,抬脚踹开了墙侧的门,闪身入内,将苏若行独自隔在门外。
李杪这时也被外头的动静惊动,被两个郎君伴着出了门,只见苏若行一个人暗自神伤地立在外头,不由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刚才出来的那位娘子呢?”
苏若行摇摇头,垂眸黯然:“小娘子没看中我,倒看中另一位郎君,如今进了这间屋子……”
李杪两眼一亮,连忙问:“当真么?她真的挑中了人?那郎君生得什么模样?”
她知道舒芙脸皮薄,在情事上也腼腆赧然,绝做不到她这样大大方方地包养男倌。
这次带她来快哉阁,原本也只想让她过个眼瘾,让她晓得世上俊秀儿郎多的是,会逢迎她的更是数之不尽,不必为了一个梁之衍伤心,断没料到她竟然真的能相中一个。
不过这样也好,舒芙顺心遂意最重要。要是有一日事情叫舒侍郎和罗夫人晓得了,他们恚怒到不愿意认她,那么她华阳郡主府也不在乎多养上一个小女郎。
“那郎君正面我没大看清,但身量高、四体修长,侧脸也俏,应当生得不差,兴许是楼里新来的人。”苏若行轻声回道。
李杪闻言彻底放了心,笑眯眯吩咐龟公,将房里其余七个没被看中的郎君同苏若行一并打发了下去,每个人额外包了丰厚的赏钱。
几个郎君纵使有些遗憾,也都在拿到赏金后转愁为喜,乐滋滋转身离去了。只有苏若行几度踌躇,一步三顾地朝那扇紧掩的房门看了好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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胐胐的脑回路belike:亲到她了→好香,但是桂花味,从前不是这个味→桂花=金黄色→秋香色衣服=金黄色→……登徒子可恶t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