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师弟师妹，鄙人皇甫渊。”
    他声音不高，说到一半，伴着嗽声，却偏有一股从容。
    有些慵色的眼睑，似乎因为虚弱而下意识低垂，在眼尾处有一小道褶痕，总让人觉得他似乎在笑，和善且亲切。
    “我这身子，见笑了。”
    林双也眼睑下垂，看向对方一尘不染的黑色鞋面。
    以此挡住，她眼中快要溢出来的同情。
    她去荣宝斋交符，也见过这管事几次。
    哎，难得一帅哥，不是躺着就是吐血咳嗽，身体不好，影响做事的速度。
    真是可惜了。
    ‘皇甫渊，据说曾修炼至凝元大圆满，离炼神只有一步之遥。
    但因父母罹难、死于邪修毒手，大为悲恸，于闭关中走火入魔，境界跌至凝元入门，一身多病。
    后被荣宝斋提为管事，勉强留于清水宗内门。’
    ‘据说他无一剑之力，已转为丹修。’
    林双忆起赵师妹在御剑途中的信息汇报，忍不住心中摇头。
    从化气修炼到凝元巅峰，要多少岁月。
    全白费了。
    现在重来，还伴着地狱级残躯，双倍时间都不止。
    换作她身上——
    林双简直感到心碎，抬头长叹，“皇甫师兄，何时与王府交易？”
    皇甫渊一怔。
    为何与他说话，她有悲恸之音，神色凄楚？
    “三位师弟妹早到了，要等待两日。后日傍晚辰时，我们前往王府，面见王爷。”
    两个时间用词，瞬间触到林双敏锐神识。
    “嗯？后日？”
    皇甫渊身后的白羽，顿时紧张屏吸。
    这个任务，只是引邪修上钩的幌子。
    至少要留两日时间，让方圆百里、想夺宝的邪修赶来王府。
    他们委托的湮灭阁三位刺客，也应是在后日抵达。
    林双与周玄武，只要在任务中证明自己与邪修无关，上次路遇金刚锤只是意外，而非有所勾连，也非故意销毁金刚锤芥子袋。
    那就无事。
    届时湮灭阁刺客将主上掳走，必会引得邪修跟随。
    危险的，只有身怀灵宝的主上与他。
    林双三人是安全的，顶多任务失败。
    白羽有些不忍，但咬牙站着。
    “对，林师妹。我们只能后日交易。”
    皇甫渊慢条斯理地转了圈银雕手炉，轻笑道。
    “接近年关，王爷需要巡视军营、边境，还要去看几处重要铺子。了结俗务，方能专心修道一事。”
    这次荣宝斋带来的灵宝，就是为了辅助这位王爷突破。
    而王爷日理万机，暂时没空。
    林双颔首，表示明白了。
    有日程的人，她尊重。
    看了眼此刻窗外刚东升不久的日光，林双就朝皇甫渊与白羽，微笑告辞。
    “我们两日后见，师弟师妹。”皇甫渊有礼道别。
    林双点头，却没回答，安静与赵珂然、周玄武离开。
    很快，日落西山，霞光漫天。
    结束与分斋的一日对账，皇甫渊抬起半眯的凤眼，稍作休息。
    四五只白毛、金毛、黑毛雪球般的小犬，趴在他软榻边。
    他轻笑，伸手摸了摸。
    “主上，已经发现五个邪修，大概明晚能到。湮灭阁刺客，也只有半日的路程了。”
    “嗯，”皇甫渊收回摸狗的手，“放出后日在王府交易的准确信息。”
    白羽望着传讯石的眼线回报，点头，但点到一半就顿住。
    皇甫渊斜靠在软榻上，厚厚狐狸毛从他身侧一直坠到榻脚，近看根根雪中带金，远看又似火。
    “怎么？”
    “对她念念不忘，心疼她任务失败？”
    白羽张嘴，又合上，
    揉着清秀的眼角，又望向传讯石。
    “不是，主上，我没有二心……是成王，成王说，他今日就有空了，问现在交易吗！”
    “？？？”
    皇甫渊手中银丝炉，顷刻断成两截。
    他气得发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掌管边境，岂能擅离职守——”
    “……王爷说他巡完边境了。”
    “？”
    “也巡完军营了。”
    “？”
    “也巡完重要铺子了。”
    “……”
    白羽咬唇，迎向皇甫渊写满荒唐与不信的目光。
    “那个……王爷说有个林姓女修，今日教他时间管理的秘法……”
    “？？？”
    “他现在提前把两日行程都做完了，他今夜就可以交易。”
    皇甫渊凤眼，瞬息从半醒睁圆。
    【荣宝阁顾客信息，新增一条。】
    【林双】：皇甫师兄，王爷这边可以交易了，你没问题吧？
    “……”
    “主上，我们改在明日晌午交易？邪修大多有精血催速的秘法——”白羽匆忙站起。
    但很快又一条传音，转瞬而至。
    【成王爷】：我在客栈百步之遥了，盏茶功夫就到～
    皇甫渊：“……”
    白羽：“……！”
    他早知道她快，但九年未见，没想到她已快得离谱！
    劫匪、刺客都还没到呢！
    作者有话说：
    【赵掌门手记18】：“让内门师兄们也见识下，别客气。”
    ——林双批注：低调，小师妹。
    ——外门管事徐瑞批注：低调，小师妹。
    ——周玄武在此上批注：低调，话多总是错的。
    ——半日后，徐瑞又批注：周师弟你破坏了队形。难受，你可不可以抹去这条？
    ——内门师兄师姐：……外门……太嚣张了！
    *
    下一章，明天晚上六点见哦。
    第19章 师姐的第十九课
    ◎不空载、不迂回◎
    “哈哈哈林师妹，你说的都对——”
    客栈内，一楼隐隐传来王爷的谈笑声，以及众人上楼的踩着木质阶梯声。
    白羽闭眼，后退一步。
    他们的计划失败了……
    上代妖王，主上母亲，九尾陆仙大人，百年前发狂，被人修大能、当代妖王联手斩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