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书友访问新御书屋
首页冷潮 冷潮 第6节

冷潮 第6节

    她也不再透露更多,程式化地答。
    他看她时,眼睛里不是一种天真神态,但又并非贪婪的欲色。被他看着,便觉得当下是被端详的,被探索的,被珍视的。如同一幅名画亦或一件古董。
    梁倾自知盯了他太久,后知后觉收回目光。
    这人却像没发现似的,接着说。
    “我小时候长在北城,再后来去了港城念书。说起来,刚开始粤语也说不好。”
    气氛轻松起来,两人聊了些南城的浅话题,譬如季节和天气,交通和物价之类。
    接着又沉默一小段。
    -
    酒已过半,台上的光洒在那个女人优美的脖颈,她不由半阖了眼睛,酒吧的光一刻不停地变化,啤酒红酒鸡尾酒混在胃里,贝斯琴弦嗡鸣,小号的声音攀上去,好高好高,盘旋片刻,才缠绵地落下来,混重的鼓点和重力一起忽然砸在人心上,便觉得心也裂了缝。她心尖悬颤,警醒,偏偏又沉溺于这种片刻的迷乱和忘我。
    “醉了?”他问。
    “还好。”
    梁倾方才分明有醉态,但此刻睁开眼睛,看向他时候仍是很清明,与这沉醉的氛围十分违和。
    他更喜欢她方才闭眼时的样子。
    “梁倾?”身后有人叫她,她不用回头,也听出来是方建。
    她转过头去,这男人便也跟着一道。
    方建见到那男人,愣了一愣,才开口向她道:“怎么不回去坐?”
    梁倾还未开口,那男人倒是谈笑大方地先伸出手,道:“你好。”
    方建也笑着回握他,神色间却有些防备,这男人又道:“好久未见梁小姐,今天正巧碰到,便想多聊聊,耽误你们同事聚会,别介意。”
    方建一时把握不清楚他二人之间的关系,便讪笑着,又转身回去了。
    这人大概先头看穿她对这同事聚会意兴缺缺,此刻算是帮她解了围。
    梁倾说,“多谢。”
    那男人笑说,“既然不喜欢这种聚会,何必硬要过来一趟。”
    “社畜嘛,哪能够不合群,尤其我还算是新人。”
    梁倾淡笑一声,又想,他这一问,多少有点何不食肉糜的意思。后又想到那小护士说过他的来头,也就觉得合理。
    “那又躲在这里跟我喝酒,也不跟他过去?我猜等会你要偷偷走。”
    “本来是的。”
    “周五晚上没别的约会?”
    “没有。”梁倾笑笑。
    这人也笑,说完将酒喝完。
    “你叫梁倾?”那男人另起一头,“哪个qing?”
    “倾其所有的倾。”她如常答,又想起方才话题,觉得她的名字之于她待人处事的种种畏缩和不够坦荡,简直像一种反讽。
    “梁倾。”
    这人将她的名字在唇间仔细过了一遍,她听着有种陌生感。
    “你呢?”她不甘示弱。
    “我姓周,周岭泉。山岭的岭,泉水的泉。”
    他说这一句时很郑重。
    梁倾想,是个很清雅的名字。
    两人又一时无话。
    知道了名字,好像人也具象起来,气氛反而有些凝滞。
    “再喝一杯?你酒量好像不错。”周岭泉问。
    他姿势熟稔,已抬手把酒保叫到了跟前。
    眼前的杯子空了,他望着她,眼睛里亦是波光一片。
    爵士乐靡靡地,光影纠缠,眼前的人有一副可口的皮囊。他两指无意识地扣着桌面 ——  桌面上是一张金色房卡。
    梁倾笑了笑。面前这个人,明明根本没有醉意,却能装得像随时都能陪人一醉方休。
    “不了。今晚多谢你的酒。”她笑,将手里那一口饮尽。
    事不过三,一定是不会再遇到了,她心里想。
    -
    日子往冬季滑去,就算是在南城也要开始添衣。工作忙起来人便对时间的流逝失去了感知,但等到真正回忆,又想不起做了什么。
    梁倾讨厌这种感觉。这种对生活的缺乏感知在她看来是一种不能被宽恕的浪掷。
    不过这个一切都被效率衡量的时代,谈论对生活的感知本身就是一种异想。
    十二月是律所最忙碌的月份,不过这个十二月开头,何楚悦来了南城“采风”,收集素材。
    她要住小半月。
    有了好友陪伴,她的日子也好过了一些。
    何楚悦和梁倾一样,本科都是学中文的,江大毕业,不过何楚悦本科毕业就没再读了。
    何楚悦先是在一个互联网企业混了大半年,受不了没日没夜的加班文化,后来陆陆续续换了几份工作都不称心,最后阴差阳错捡起了自己的兴趣爱好 —— 做了个全职的视频剪辑博主,因为她风格独特,文案很有创意,想象力充沛,逐渐小有名气,签了一家mcn公司,搬去了北城。
    下了班,又是夜里十点多,她没回家,去了何楚悦租的airbnb。
    何楚悦正窝在沙发上看没有营养的综艺,怀里捧着一盒子蛋挞。梁倾不爱甜食,何楚悦却是嗜甜如命。
    “每次看到你吃甜的,我都想说,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梁倾一边进门一边打趣。何楚悦是那种怎么吃也不胖的身材。
    何楚悦蔫头搭脑地,起身递给梁倾一个,她摆摆手,示意没胃口,只是窝进沙发里,问何楚悦:“你来了一周,倒是剪出来些什么没。”
    “没灵感啊没灵感。你咋也催我。”
    “坐等更新。”梁倾笑说。
    何楚悦绝望地把脸埋进了靠枕里,掏出手机刷朋友圈。
    不一会儿突然细细骂了一声,‘卧槽’。
    梁倾看她时,只见她脸上讪讪地,吞吞吐吐。梁倾对她实在是过于了解,加上二人朋友圈共同好友过半,她脸上表情如此,梁倾便猜到她多半刷到了自己前男友相关的内容。
    虽说当初何楚悦与她同仇敌忾将她前男友删了,但共同好友一堆,他偶尔出现在别人的朋友圈里,也不奇怪。
    “如果是刘思齐的事儿,就别跟我说了。”梁倾淡淡道。
    何楚悦又看她两眼,缩回沙发。
    刘思齐是他们江城大学金融学院的。
    那时候梁倾大四,有姿色,又是年轻得可以掐出水的年纪,她们文学院少得可怜的男生们给她安了个院花的名头。刘思齐主动追的梁倾,持之以恒地磨了好几个月。
    刘思齐毕业后早早来南城创业,二人几乎一直异地,直到去年初,匆促分了手。
    好笑的是,阴差阳错,在那之后,梁倾倒是来了南城工作。
    电话里说来说去,只有那句:“没感觉了。对不起。”
    梁倾觉得这个答案不算答案,但她并不想再去咀嚼纠缠。
    梁倾斜仰在沙发靠背上,日光灯太亮,她便将手臂搭在眼睛上。很疲惫的姿势。
    其实她快要记不起了刘思齐的长相了。人与人之间好像都是如此,各有各的凉薄。
    何楚悦见了便起来把灯关了。一时间只有电视机忽亮忽暗的一点冷光,将梁倾的侧面照得愈发倦,好像她就要睡去。
    一些朋友们,包括何楚悦,都以为她来南城多少是因为刘思齐 —— 有点还没完全放下的意思。梁倾几次想澄清。但又无从开口。
    难道她要说,‘朋友们,我来南城,才不是为了什么狗屁刘思齐,我是来争遗产的。我需要钱还债。’
    这太荒谬。
    虽然她知道这些朋友绝不会因此对她抱有偏见。但他们知道后又会如何呢。同情,遗憾,施以援手么?
    不,她想要他们以为她和他们是一样的。
    —— 一个普通的幸福的,刚刚踏入这个大世界的年轻人。
    她想到这里,觉得好笑极了。但此时笑出来多少有点神经质。她只能把头埋进靠垫里,哼唧两声。
    “阿倾你没事吧?”
    何楚悦以为她还难过。
    梁倾摇摇头,这才说:“其实我跟刘思齐,我们不是一样的人。”
    “怎么说?”
    “... 我有几次陪他一起出席那些生意场合,你知道,那些场合,并不都是体面人。后来他再要我去的时候,总说要我先回家换条裙子,穿双高跟鞋,再和他去。为这事也吵过一次,后来我就再没去过。每次在那种场合,他就像变成了一个我不认识的陌生人。我坐在那里,感觉就像陪酒卖笑。”
    “omg,真恶心。”何楚悦下结论。
    “是啊,真恶心。”梁倾也讷讷说。
    半晌她换了副表情,笑说,“好饿。”又拖过何楚悦手里的蛋挞盒子,吃了起来。吃相可谓贪婪。
    房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她垂着眼睛咀嚼食物,起酥皮子簌簌地落了一身。
    第5章 港城月
    何楚悦这回来南城,也并非只是为了采风,也为了参加一场在港城的婚礼。
    婚礼是她们本科好友兼室友姚南佳的。
    姚南佳与她二人不同,本科结束后便去美国留学,读书期间认识了现在的未婚夫陆析,两人都是北城人,只不过由于陆析父母长期在港经商,因此,他是在港城念的中学。
    为了迁就两边亲友,便决定办两场婚礼。她在南城港城的朋友不多,好在有梁倾何楚悦,她便邀了她二人做伴娘,再凑了男方的一个远方表亲。


同类推荐: 神道仙尊做局我的极品美女老婆都市小保安至尊保安逆天丹尊都市沉浮都市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