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宫门前停下,宋怀玉下了马车,抬头惊讶地张大了小嘴。
果然还是要亲眼看才能知晓皇城的宏伟壮阔,这,这也太壮观了!
光是跟前的宫门都无比精良,雕梁画栋,崇阁巍峨,青云之下的琉璃瓦顶反射刺眼的光,飞檐翘角之上的铜兽栩栩如生,朝阳吐珠,守卫着这片恢弘宫城。
“怀玉。”
霍铮的声音适时在身后传来,宋怀玉脸上的惊艳之色还未来得及收敛,就见霍铮从高马上跃下,衣袂轻翻,身形轻盈矫捷地落地。
“霍将军。”
宋怀玉微笑相迎。
“走吧,我带你过去。”
霍铮走在前头,宫门后的侍卫听闻他的声音,拉开沉重的铜门。
似窥不到尽头的宫闱长巷吹来秋风,宋怀玉鼻尖翕动,嗅到风中裹挟而来的馥郁金桂之香。
“陛下喜爱四季之花,秋为金桂,所以时下能闻见宫中馥郁香气。”
霍铮在前娓娓道来。
“那么其它的季节呢?”
宋怀玉好奇问道。
“春为梨花、夏为栀子、冬为红梅。”
霍铮至今还记得那年,宋清风一时兴起,命人填了宫中许多的荷花池,继而种上应季的花,尤其那年的盛夏,她那时刚巧极爱清香素雅的栀子,于是命人将宫中各处种满了栀子,每到夏雨刚歇,含苞待放的花苞盛放,芳香阵阵,使她因朝中重臣们而消极的心情变得极好,日日带着笑。
“这样吗?”
金桂的幽香袭人,宋怀玉不禁又吸上几口,沉醉的模样让霍铮心房一软。
“若是你喜欢,我也可命人送几棵金桂过去。”
他道。
宋怀玉忙忙摆手:“不必如此,不必如此的,霍将军。”
“那你喜欢什么?我好差人去买赠予你。”
他猛地停下,宋怀玉未设防,鼻子生生撞上他硬邦邦的后背,疼得她眼泪瞬间堆满眼眶。
“唔霍将军真的不必如此费心,我同将军您真的无法”
她揉揉通红的鼻子,纳闷儿他为何停下。
“怀玉,我是真心的,绝无戏言。”
他转身,头顶上那几枝探出宫墙的金桂飘落下无数金色小巧的花骨朵,如此一来,原本幽香袭人的桂花香气就显得有些腻人。
“我”
时下如此对视,宋怀玉心生退意,欲要躲开他伸来的手。
“霍将军。”
清冷的声线将她拯救于尴尬境地,宋怀玉越过霍铮看到熟悉的月色身影正往这儿来。
“国师。”
霍铮侧目,见来者是庄晏明,颔首施礼。
“陛下已等待许久。”
庄晏明还是那样,戴着他那副纯白面具。
“宋姑娘。”
他看过来,向她微点下巴。
“许久不见了,国师。”
宋怀玉对于庄晏明总有些害怕,明明是为人尊敬的国师,她却心生惧意,也许是他总是戴着纯白色的面具,看不到他真实的神情,所以才
“请随我来吧,宋姑娘。”
庄宴明转身的瞬隙,瞧见霍铮想牵宋怀玉的手却被躲开,面具之下的眼里闪过轻蔑意味。
如此不洁身自爱的女子,为何总引得他们趋之若鹜?
霍铮跟在宋怀玉身后,与两人穿过数条弯弯绕绕的长道后,先与庄宴明道别,后与宋怀玉暧昧拜别。
剩下的两人仍沉默不语,宋怀玉跟在他后头,很快就被他甩在远处,相隔得起码有几丈远。
“腿长就是走得快啊”
庄宴明的身量与霍铮差不多,清瘦修长,一身白衣走在风里,当真像极了天上的仙人下凡,冷漠又疏离。
许是觉得宋怀玉走得太慢,庄宴明横在腰间的手微微握紧,停下来道:“宋姑娘的体质不像普通村妇,倒是像闺中千金。”???
宋怀玉一时间不知道他是在夸自己还是在损自己,怎么这话听起来那么别扭?他言外之意是在说她穷命却生了个千金身?
“国师,你”
她向来不爱被人阴阳怪气,可奈何身前人是无比尊贵的国师,无数想反驳的话到口又被咽了回去。
“国师说得对,说得对”
他怎么对自己敌意这么大?她又明明没对他做过什么
宋怀玉独自腹诽,默默继续跟在庄宴明身后回味他的那番话,越回味越觉得难受。
他以为自己想吗?要不是她经历了那场空难穿越到这儿,说不准她现在已经飞到夏威夷好好享受沙滩美酒和帅哥了,哪像现在,穷得叮当响不说,还总是受伤,唯一比较欣慰的也就剩家里那三个帅哥了
越想越委屈,越想越难过,宋怀玉干脆停下来深吸一口气调整情绪。
庄宴明自然听到身后她的吐气声,鼻腔里发出声轻嗤来。
扰乱天下之人,留不得
“阿嚏!”
宋怀玉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尖,不懂是因何引起的喷嚏,是浓郁的桂花香导致的,还是有人在背后说她?
“真香啊”
她抬头,眼前皆是探出宫墙的金桂枝干,团团簇簇的花骨朵被风一吹,馥郁的浓香直闯鼻腔,熏得人头晕脑胀。
“诶呦”
过于专注头顶金桂的宋怀玉又撞上庄宴明的背,他的背比起霍铮则更硬些,撞上去生疼。
“宋姑娘应该多注意脚下。”
他道。
宋怀玉闻声立即跳开半米远,生怕因为自己又惹得这位国师不快。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她急忙道歉。
都怪她看桂花看得太入迷,这下好了,又惹得他不开心了。
庄宴明不再出声,继续打头往前走。
这次宋怀玉学乖了,离他足足有两丈远,也不敢再走神去看头顶的金桂,跟着他来到一处宫门前。
“宁安宫”
青色的牌匾上赫然写着‘宁安宫’三个大字。
“陛下正忙于公务,宋姑娘就先在宁安宫里歇着,过会儿陛下便来。”
宁安宫里钻出个丫鬟打扮的侍女,宋怀玉看了眼身侧的庄宴明,又看了看跟前的侍女,问道:“陛下大概何时能来?”
“这”
侍女被问住了,关于陛下的事,她还真的不能妄议,不然是会被杀头的。
“一炷香后。”
庄宴明道。
“这样啊”
宋怀玉本来还想着快些见到宋清风,好早早离开这座宫城,眼下还需一炷香的功夫才能见到那位长宁女帝。
“宋姑娘便在宁安宫中等候吧,切勿随意走动,毕竟宫中侍卫手中的刀剑不长眼。”
庄晏明转身离去,拂来的风吹来他身上清冽茶香,宋怀玉背脊一凉,总觉着在庄晏明的那番话里听出别的意思。
“宋姑娘请随我来吧。”
侍女收敛面上绯色与眸中于庄晏明离去时的不舍,伸手邀她踏进跟前的宁安宫。
“麻烦了。”
宋怀玉踏进宁安宫中,一眼便被院中那棵开满花朵的金桂攫住视线。
团团簇簇的金橙色花朵将枝干挤得满满当当,延伸的枝干上都快要瞧不见绿叶,满眼尽是散发馥郁芬芳的花。
“哇”
她小声惊呼。
侍女:“这棵金桂乃陛下亲手栽种,每至秋来,这棵金桂开的花是最盛的。”
“难怪如此”
宋怀玉走近,脚下落得全是金橙色的桂花,心道自己的鞋底肯定也都是桂花的香气。
“烦请宋姑娘在此稍作休息,我去为宋姑娘备些热茶糕点来。”
侍女将宋怀玉送进宁安宫中后便走了,独留宋怀玉站在廊檐下四处环望。
三面高墙足有三人高,青墙琉璃瓦,与正统历史中的紫禁城完全是两种风格,前者有江南水乡的柔美精致,后者则极其恢弘华美,相较于后者,她反倒更喜欢长宁的皇城,不似紫禁城那样,给人过于压抑的华美。
“要是能捡点带回家做桂花糕就好了。”
她站在桂花树下,嘟囔道。
“宋姑娘,你若是想的话,是可以摘些回去的。”
侍女闻言笑道。
“真的可以吗?”
宋怀玉砸吧砸吧嘴,她的月事快到了,每逢这几日都想吃些甜的。
“是的宋姑娘,宫中金桂种得极多,每到这个时节,膳房里的桂花多得都扔了,所以有时我们也会摘些桂花做些小食。”
侍女将手中的茶水高点放在院中石桌上,弯腰捡了把地上的桂花。
“那我就不客气了。”
宋怀玉嘴馋,踮起脚尖去够头顶枝干上的花骨朵。
侍女把桂花揣进兜里:“那宋姑娘就多摘些,我便先去忙了。”
“谢谢你。”
宋怀玉满眼皆是黄橙橙的花朵,指尖勾住枝干,指腹轻捻,小巧的花朵顷刻落了满肩。
“你在做什么?”
庄晏明路过宁安宫时,瞧见院里宋怀玉正在桂花树下踮着脚尖摘花,本欲要走,刚踏出两步,月色帛靴调转方向,走了进去。
“啊!”
宋怀玉猝不及防被瞎了一跳,枝干脱手,抖落无数花朵。
她瞪大眼睛回眸,不知何时起庄晏明就已站在她的身后默默看着她。
他走路都没声儿的吗?
宋怀玉心有余悸地拍落身上的桂花,有些还掉进了衣襟里,下意识地扯开些许衣领,隐隐露出旧衫下裹住伤口的棉布。
庄晏明见她毫无礼数地在陌生男子跟前扯开衣领,露出小片雪嫩的肌肤,他虽为国师,但也是个男人,瞧她将指尖深入其中,僵硬地转过头,青丝下的耳朵竟也红了些许。
掏花掏到一半,宋怀玉突然想起来自己身处架空朝代,又是古代背景,她怎么就自然而然地在男人面前拉开衣领掏花呢?
思及此,她赶忙把衣领恢复原样,也不顾落进怀里的桂花弄得她极其难受,向后退了半步,生怕贴近庄晏明惹他不悦。
“我,我听闻侍女说宫中的桂花量多,可随意摘撷,于是就想着”
庄晏明扫过地上那些掉落的花儿,鼻尖的桂香似掺了些极淡的皂豆香,微微翕动,循着这股清香,他的眼神直直落在她松垮的衣领里,雪白纤细的颈子还有几颗落下的桂花。
“怎,怎么了吗?”
宋怀玉被他面具下漆黑的孔洞盯得浑身不自在,抬手摸了摸颈间,顺势而为将颈间的桂子摘下来。
“宋姑娘走时我会命人多摘些赠予你。”
他错开视线,微凉的声音里好像掺了几分不易察觉的不自在。
“那,那就多谢国师了。”
宋怀玉还以为他不喜欢自己此番作为,但当他说完这些,长长地舒了口气。
“陛下马上便要下朝了。”
他道。
“我,我知道了。”
由于紧张,宋怀玉不自主地形成了自己的一个小习惯,伸手摸摸垂在颊边的耳坠子。
庄晏明神色微动,眼里独独映着她摸完耳坠子后,青绿的玉石牵动白玉似的圆润耳垂,轻轻晃动。
“国师。”
此时,宫墙外传来女子偏向低沉的声音,庄晏明回神,向来者弯腰作揖。
“陛下。”
宋怀玉也匆急作揖,垂首的刹那,瞥见一角深红慢踏而来。
第五十章:宫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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