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昼午,日边枝,滂沱大雨临金陵。
阴暗的狱房里,四处可见伏尸血流,只此少年站在中央,手里的短刀下是数千流魂怨灵,眸里皆是麻木的虚无。
头顶瞥见一缕偷来的天光,从颤颤巍巍抬起的指间缓缓溜过,哪怕刺痛着眼睑,却无来由的生出倦怠与贪婪。
为何,为何会闻到花香?
他步履蹒跚想离得近一点,再近一点,竟看到了一株株花树从泥泞中荆棘而出,像刺蔓般疯狂生长,缠在他的手掌心,瞬间要吞没眼前。
“大人?大人?”
梦魇中的男子猛然睁开眼,腰间的绣春刀猛力出鞘,划在面前之人的脖颈边。
细汗密布在额间,胸膛剧烈起伏,仿佛刚从何处厮杀而归。
“大人饶命,是我,是我...”
待发现那人是同僚薛兆,叹了口气,这才收回刀刃。
燕停朝窗外看去,才发觉夜已渐深。
“大人守这沉修守了几大夜了,回去歇歇吧。”
“无碍,你先走。”
“是...”
他一手撑地利落地站起身,腰间的牌府触到玉辔红缨,碰之闻到清脆的声铃。
巳时今日,便是他赴约之期。
殿下乃大明公主,为臣死忠,不可置否。
锦衣卫案牍库中,燕停望着手里的罗纹纸编纂的名册,心下不知生出些什么情绪,瞳孔不经意的微微一缩。
长夜难明,更声起落在城,青云台是金陵闻名一百零八坊的乐司,养着些仙姿玉貌,朱唇粉面的歌姬,乃京中权贵潇洒挥霍之地。
谁也瞧不见一个黑影从后院翻入,爬上藤蔓后开了窗子,悄然挤进身去。
“啊——!”
榻上正缠绵的两具躯体吓得魂飞魄散,一听得有动静连忙尖叫出声。
轻纱之间只瞧见那花白的玉腿紧紧的勾着男子的股间巨物,女子手中拿着筝边弹边快活,惹得燕停瞬时间扭过脸,玄色面罩下的脸颊泛红。
这所谓的乐司...难道不是做些弹琴歌赋的地界儿?
他数数退后几步接连翻了几间窗,怎都这番景象?
殿下所言的“彩云归”到底是哪里?
再次从窗檐跳下的燕停,发现此处似乎安静了些许,缓缓叹了口气小心翼翼的向前走。
淡淡的脂粉香充斥周遭,藕色帐幔随风飘动,头顶的流苏荡漾在上空。
忽然,身后传来异响,燕停常年习武,耳与手向来同步之快,一刀斩过纱帘,劈成两半,待到一袭云锦掉地,这才看清面前的来者。
乾红的金云绸缎裹以腰际,眸间闪着惊讶之色,峨眉间的翡翠珠子滴露花钿随之晃动,折出道缱绻的光亮。
二人距离近在咫尺,耳中落入彼此的呼吸声。
随即那红唇微启:“大人这是想要本宫的命?”
燕停慌乱之余连忙将刀收起,头上仿若劈了一道雷,像块僵掉的石头似的单膝跪地。
“是臣有眼无珠,请殿下降罪。”
他眸中闪现了一抹担忧,生怕刚刚那刀刃太过锋利,应当是未伤到她吧...
可燕停有些后悔了,抬眼的一瞬正对上朱鸢灵灵杏眼,狡黠暗蕴。
视线相撞在空气中擦出细小的火花,宛若湖面漾出的细纹,枝头掉落的花蕊,看似蜉蝣于天地,实则盈千累万,擢发难数。
女子的银铃般的笑声飘来,燕停连忙低下头。
“平日里的大人都是穿成这样来寻欢作乐?”
朱鸢望着他一身瞧不出任何杂尘的玄色,可谓是和他的性子一样,清冷到肌骨,洁白盈全身。
燕停暗处喉结一蠕,幸好他所裹严实,否则又要被拿去打趣了。
此时,门外传来嘈杂的喊叫声,两人皆警惕的朝同一处看去。
“竟敢在老娘的青云台撒野?给我好好查!”
尖利的女声带着些许怒意,颐指气使的手抖成了筛子。
雕花朱漆门前映出几个大汉的身形,眼看愈发离得近了,朱鸢拉着燕停的臂膀,将他连刀带人一同甩进大红床榻。
纤细的两只玉腿从空中掠过,正骑在他的胯间,反手将所披的长袍揭下一角,露出了胭粉的肩头,华裳陡然增添了几分媚色。
“殿下...这不合...”
礼数...
二字未曾脱口,唇瓣被玉手捂住,鼻尖传来掌心的余香。
清丽的面容俯下身来,粉唇贴近了他的侧颊,特有的鸢尾花香宛若他梦里所闻,轻柔的若骨压在他的身前,瞳仁猛地一缩。
“嘘...大人自己惹的祸,自己担着。”
清甜细小的嗓音刮蹭着他的罪恶感,引得燕停跳了一趟万丈悬崖。
“扶着本宫的腰。”
她拿起他僵滞的手摸在腰间,抬头看向门前的情形。
温热的触感顺着肌骨传来,混在血液里直冲脑顶,全数的思想皆被摒弃在五感之外。
门被大力踹开,几名大汉举着屠刀冲了进来,环顾四周,只瞧见那床榻上似有人影。
第十一章“嘘...大人自己惹的祸,自己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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