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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
“…鲁米·雪奈茨芙娜。”
坐在办公桌后面的军官戒备地审视着来人,不断低头抬头核对她与证件上的相貌是否吻合。
人长得倒是和证件照上一模一样,只是她此刻眉眼低垂,面带郁悒,显得柔弱又温婉,宛如一团刚被暴风雨蹂躏摧残过的小荚蒾,洁白、无辜。
许可证上的公章也确确实实是真的无误。
但当他的视线再次落在被探视人姓名上时,他忍不住又在心里连骂了好几句脏话。
——该死,他就知道这事没这么简单,那么大一笔钱随随便便就给出来了,就只是为了收买他让他同意今天的探视。
早知道是这个刺头…他……他绝对要多挣扎一会,好让对方开出更高的价钱。
腐败的愚人众,这么多年来他们蚕食掉多少民脂民膏,让他拿回来一点也是他们罪有应得吧?
…只是让她看一眼,想必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她瘦弱得就像个小鸡崽子,他用两根手指就能将她整个人捻起来。
女儿马上就要念书了,以他现如今的身份地位,不缴纳巨额的「赞助费」根本进不了好一点的附属小学。
他好不容易才在这次大洗牌的革命中实现了阶级跨越…他的小娜塔莎,天使一样的小宝贝,绝不能和那些工人农民的子女一同上学,进了那种学校的孩子根本无法被大学录取——光是起跑线就已经是不公平了的,没有一份漂亮的履历和名人的推荐信,哪个高等院校会愿意多看这些孩子一眼呢?
只要有了这笔钱,不管是女儿的学费,老太婆的医药费,还是上下打点得到分房机会…甚至就连他自己都能从这个无聊的劳改监狱里调离了吧?
为了消弭内心的罪恶感与不安,他又默念了一遍许可证上的名字,呵,果然是愚人众的余党,这些蟑螂一样的渣滓。
就算已经收下对方的贿赂,他也还是要在气势上压一压她。
他和他们这些人不一样,他的成分背景可是「无瑕」的,即使在某些问题上犯了错误,也是出于无奈。
大家都这么做,他不这么做就是吃亏了。
“雪奈茨芙娜…呵,你们已经自由了,还是趁早去改个姓氏吧。”
这个姓氏曾专属于「壁炉之家」的那些愚人众预备役,而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壁炉之家」了,还是尽早撇清关系比较好,他也是看她小姑娘家家的年纪轻轻才好心提点。
「壁炉之家」的孩子都是前至冬从提瓦特世界各地以正当或非正当手段搜罗来的孤儿,看在他们加入愚人众时还是个孩子的份上,新政府会给他们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对方没有回应,他觉得有些自讨没趣,只好跳到下一个问题。
“与被探视者的关系?”
“我是……”
对面浅金色头发的女子阖上双眸,似乎在斟酌些什么,两秒后,她重新睁开了她那双琥珀金的眼睛。
“——他的未婚妻。”
荧跟随军官来到一间密不透风的会面室,房间四周是钢筋水泥浇筑的灰色墙面,里边摆着一张桌子两把椅子,除了墙上嵌着的时钟以外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昏黄的吊灯半死不活地从天花板上垂了下来,光是看着就十分压抑。
她将手臂上一直挎着的大篮子放到满是刮痕的桌面上,然后才选了其中一把歪歪斜斜的椅子坐了下来。
…终于要见到他了吗?荧总觉得自己还没有做好见他的心理准备,一会她要以怎样的身份和立场面对他?
久别重逢的故友…抑或是将他引诱陷害后又遗弃的坏女人?
曾经的「至冬国」,已经不存在了。
无论是那位冰之女皇,还是执行官们,都不复存在,就像「天理」和「深渊」那样。
女皇和她所剩的几位执行官集体殉道,愚人众背负了一切污名骂名,如一艘被炮火击溃的巨轮那般悲壮地沉没,新生的政权掌控接管了至冬。
愚人众的战士们都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他们忠诚地追随着女皇,一同为了至冬最高洁的理想从容赴死。
从此,至冬不再有神明。
一切神明存在过的痕迹都被新政府抹除,神明的信徒将会被视作异端,无神论正在至冬社会上成为主流。
没有「愚人众」的至冬,是「无瑕」的。
无论前任统治者犯下了什么罪孽和过错,都会被包容,被原谅,世界重新接纳了这些活下来的至冬人。
而达达利亚,因为延误重要军令被女皇停职处分,侥幸却不光彩地从这场浩劫中存活了下来。
自那天分开后,荧就再也没见到过他,她一直忙于处理这场大战所带来的余震,而且,她也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他。
在这场旅途中,她得到了很多,也失去了很多——比如某个总在身边喋喋不休的小家伙,比如……
为了不让自己有时间难过,荧让自己持续处于高压环境中,试图用忙碌来麻木一切。
但荧没想到,就算她一直逃避,有关他的事情还是会主动找上她。
几日前,她意外从一位至冬商人那得到了一只小小的独眼小宝玩偶,像极了她几年前从达达利亚手里接过又转交给托克的那一只。
是那孩子遇到什么危险了吗?这么重要的玩偶,他绝对不会轻易交给别人的。
还是说…是他哥哥出事了?
荧一边强迫自己别多想,一边火速搭乘列车赶往至冬——至冬的锚点与七天神像已然失效,没想到她刚到至冬,就被车站的警卫拦下了,新的政权接管了新的至冬,如今出入至冬国境需要新政府认证的通行证。
她只好托熟人办了假的证件,秘密潜入了至冬。
还不清楚至冬当局的掌权者对自己这个天外来客是何种态度,荧不敢贸然行事。
仅仅一个月,至冬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整个至冬被浓雾紧锁,让人无从得以窥见它的新面貌。
平静的冰面下正在酝酿风暴,大街小巷人人自危,生怕被卷入这场排除异己的「大扫除」之中。
荧好不容易才来到了位于海屑镇的达达利亚家,她在深夜敲响了二楼的窗户,窗户一开,她就被托克撞了个满怀,险些从阳台上滚下去。
长高了些的托克紧紧地抱着她泣不成声,不知道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旁的橘发女孩子警戒地在街道上观察了一圈后,这才示意荧赶紧进来。
一、二、三…不多不少,屋内刚好七个人,达达利亚的家人全在,她暗暗松了口气,但随即心又悬了起来。
…达达利亚呢?
「哥哥为了保护我们,自己认下了一切罪责,如今被当作政治犯流放到了极寒地区的一个劳改监狱里,随时都有被处决的风险。」
橘红色头发的少女,也就是达达利亚口中一直念叨着的弟弟妹妹之一——冬妮娅看似冷静地叙述道。
她在这短短一个月内飞速成长,已经成为了这个家里新的主心骨。
远在冬都的达达利亚被控制了起来,尽管他早就安排好后路让家人逃离至冬,但他的家人还是担心他会因此遭受到更残酷的刑罚而选择留了下来。
家里但凡稍微值点钱的东西都被查封带走了——就连托克后院里边摆着的那几只巨型玩偶,也被拖去工厂里炼了钢,他们一家被镇上的士兵监视了起来。
达达利亚的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小镇平民出身,遇到这种情况即便想反抗也无济于事,甚至还会波及到其他几个子女的安危。
最后还是冬妮娅决定赌一把,赌哥哥信里一直提到的这位旅行者会不会愿意为他铤而走险来蹚这滩浑水,于是,她冒着被揭发的风险托人带走了托克的那只玩偶。
「哥哥他再强…现在也只是血肉之躯的人类。」
「求你救救哥哥。」
「带哥哥走吧……」
这个坚强的女孩子在荧点头的那一瞬间终于哭了出来,她蜷缩在她怀里,像只受惊的小麻雀一般不住地颤抖着。
荧心疼地抚摸着冬妮娅柔软的红发,她看向围坐在一旁的他的家人们,那一张张与达达利亚或多或少相似的脸上都满是泪痕,她的心碎了。
这都是达达利亚最珍视的家人啊,他倘若知道他们如今被这样严苛地对待,说什么都要从劳改监狱里杀回来吧?
「那你们怎么办?」她问。
「…只要那小子能平安就好。」
达达利亚的父亲这样回答道。
无论日子再怎么苦,再怎么被针对,他们也愿意为了他的自由捱下去。
“探视时间只有半小时。”
交代完这句话,负责看守的军官推开厚重的大门,很快,伴随着脚镣碰撞的当啷声,一个身材高挑瘦削的橘发男人走了进来。
是达达利亚。
荧的目光立刻不由自主地紧紧缠了上去。
她差一点…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直到看见达达利亚活蹦乱跳地出现在自己面前,荧胸腔中那颗惴惴不安的「心」才逐渐镇静了下来。
达达利亚消瘦了些,精神倒是还好,他头戴一顶深色的护耳夹棉皮帽,身上穿了件打着补丁的灰色棉大衣,应该是干活的时候不小心弄破,又被他仔仔细细地缝补好的。
他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右手腕被看守牢牢地铐在椅背上,只留下一只左手自由活动,方便他等会吃东西。
“…未婚妻?”
达达利亚也在打量荧,她如今换了一袭至冬本地姑娘的装束,裹在羊毛围巾里的脸颊和鼻尖都冻得红扑扑的,倒真的有几分他妻子的模样了,他咧开嘴角笑着调侃道:“我竟不知家里什么时候给我安排好了包办婚姻。”
他看似在笑,实则这笑意只浮于表面未达眼底,他注视着她的眼神从未像这样冰冷过,幽蓝色的深邃双眸上仿佛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霜,她看不穿他真正的情绪。
“怎么,对我不满意?”强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荧冷着脸将篮子里的食物一一取出来摆在桌面上,“不满意也将就将就凑合过吧。”
她带来了达达利亚妈妈烤的黄油蛋糕,他爸爸做的红肠和腌咸肉,以及兄弟姐妹们一起揉的用以佐餐的白面包,时间紧迫,他们目前也就只能弄到这些了,但荧觉得比起外面花钱买的,达达利亚更愿意吃这些。
还有一小袋花花绿绿的糖果,是托克特意节省下来要留给哥哥吃的。
「哥哥他最喜欢吃这种香香脆脆的糖了,每次都会一连吃好几颗才停下来。」
这种糖以前达达利亚也给她带过,它外层被巧克力包裹着,里面是用果仁做的酥脆夹心,口味对于成年人来说有些偏甜,但对于达达利亚则刚刚好。
达达利亚用没被铐起来的那只手拿了块黄油蛋糕切片,刚入嘴他便知晓了家人还没有遵循他的安排逃出去这个让他既生气又心痛的事实。
“不,我很满意,”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只是没想到我的小妻子会这么合我心意,怎么办,我都快要不舍得上刑场了。”
这话一出,一旁监视的看守立刻警惕地把手移到了腰间的枪袋上。
达达利亚自身实力强大,就算失去了神之眼,就算被镣铐束缚住了手脚,看守依然十分忌惮他,幸而他来这里还没怎么被刻意针对过。
没人有兴趣去折磨一个将死之人,即使他们都是名义上的无神论者,不怕恶灵回魂报复。
“看守同志,放轻松一点,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毕竟还有女同志在场呢。”
达达利亚叼着块蛋糕,没心没肺的冲着看守吃吃地笑。
这么流里流气的动作,他做起来却不显得粗鄙,看着倒更像一个正在跟学校里古板教师插科打诨的调皮少年。
荧被达达利亚那句「我的小妻子」弄得心绪难平的同时,不忘气恼地瞪了他一眼,这个人怎么一点都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他可是差点要死了欸。
“怎么了,谁又惹我的小妻子生气了?”达达利亚将剩下的蛋糕推了过去,“别不高兴了,陪我一起吃点吧。”
见她摇头,达达利亚又挑衅般地递了块他刚刚咬过的蛋糕过来,像逗狗那样逗弄她,他似乎笃定自己会被她愤怒地一巴掌拍开。
然而荧没有如他所愿,她只愣了片刻,就面色如常地低下头衔住了那片蛋糕,位置刚好就是他咬过的那里。
“谢谢,很好吃。”
荧就着达达利亚伸过来的手吃完了那片蛋糕,红润的嘴唇沾上了一层薄薄的油光,她下意识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哈——看来我的小妻子更喜欢被我吃过的蛋糕。”
现在反倒是达达利亚有些不自在了,年轻的脸庞上泛起一丝淡淡的红晕,他轻咳了一声,仿佛在掩饰些什么。
——那晚的她,也是像这样吃着他的。
抬起下巴,脖子前倾一伸一缩地吞咽他。
“你渴了吗?”荧看向看守,将带来的水壶递给了他,水壶盖子上顶着一枚数额颇大的摩拉,“劳烦您帮我打些热水来,我想泡茶给我的未婚夫喝,省得他噎着。”
看守一走,达达利亚就敛了笑意,他板着脸冷淡道:“你来这种地方做什么,我说过了,如果再让我看到你,我会不念旧情毫不犹豫杀掉你。”
亲口说出这种决绝的话的人是他,心中一直隐隐期盼着她来探望的人也是他,达达利亚觉得自己真是无可救药到了极点。
“来看你,”荧没有被他的态度激怒,选择性地忽略掉了他那句气话,她平静地补充道,“你家人托我来的。”
见自己刻意放出去的狠话就像拳头砸在了棉花上,对她完全不起作用,达达利亚只好生硬地点了点头,语气稍稍缓和了些:“我家里的事…劳你费心了。”
他知道她的,万一他的家人真出了事,她一定不会坐视不理,她对任何她遇到的有困难需要帮助的人都这样。
——当然,除他以外。
如果不是有人求她,她说不定都忘了有他这号人存在。
思及至此,他骨子里的那股傲气就又上来了。
“我不是在做梦吧?之前就算被关进梅洛彼得堡,也都没能等到你来见我一面,没想到现如今你竟会为了见我这种人而跑到这个鸟不拉屎的流放之地来,我好大的面子。”
达达利亚希望荧能立刻被他阴阳怪气的讽刺气走,他一点都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现在这副如同丧家犬一般的邋遢样子。
如果可以,他希望能以那个意气风发的执行官——「公子」达达利亚的模样永远留在她记忆中,这样她未来某天想起自己曾和他这样的人睡过也不至于会觉得太过恶心。
“你——”
她还要再说些什么,看守提着热水回来了。
荧只好将求饶的话收了回去,紧抿着嘴唇替达达利亚往茶里加了两块糖。
她受不了他用这种带刺的态度跟自己说话,这让她感到痛苦,感到委屈。
但她也知道,这是自己该得的报应。
荧还不想走,只能沉默地看达达利亚吃东西,心中有一种不可言喻的情绪正在发酵酝酿着。
他似乎已经很久没吃过正经食物了,吃东西时的表情格外认真专注,像是想要铭记住这些味道。
半小时的探视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在看守带自己离开之前,荧率先开口:“看守同志,我能申请在这留宿吗?”
说这话时,她以不显眼的方式又给看守塞了一袋钱,是个他不舍得拒绝的数字。
“至少…我想留下他的孩子。”
她羞怯地咬了咬下唇,有些难为情地恳求道。
达达利亚先是瞪圆了他那双蓝眼睛,然后皱起了眉头,不知她又在打什么主意,他已经完全没有利用价值了不是吗?
这里的监狱并不禁止囚犯家属留宿,即使是死刑犯,也会有深爱着他的傻女人愿意和他生下孩子,权当留个念想。
“咳,鉴于犯人这个月表现良好,故予以特许,明天一早必须得离开——下不为例。”
看守掂了掂沉甸甸的口袋,心中又是好一阵狂喜,他故作严肃地颔首同意了。
毕竟是年轻人,干柴烈火的,他也不是不能理解。
荧就这样跟着达达利亚一起被押送回了他的小单间里,这么危险的重犯,没哪个看守敢把他和其他犯人关一起。
卸下达达利亚身上所有的镣铐后,看守重重地关上了铁门,临走时还在外面落了好几层锁。
这间囚室不大,逼仄得只够放一张单人床,一张桌子跟一把椅子,其中一面水泥墙上留了个巴掌宽的窗口,可以隔着铁制护栏看到外边不断蠕动着的灰蓝色海面。
囚室自带一个小卫生间,除了淋浴需要出去用公共浴室的,日常洗漱和上厕所都能在这里解决。
屋角砌有暖炉,提供最低限度的供暖,温度要比外面高一些,荧忍不住脱掉身上厚重的大衣和围巾,将它们抱在了怀里。
“给我吧,我拿去挂起来。”
不经意间瞥见她颈侧上的一抹红痕,达达利亚极力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淡淡地开口道。
“啊…好,麻烦你了。”
似乎没料到达达利亚会愿意主动搭理自己,荧受宠若惊地把衣物递了过去。
达达利亚接过荧刚脱下来尚带着余温的外套和围巾,将它们稍作整理后挂在了门背后的简易衣帽架上。
隔着手套,指尖上仿佛都能沾染上了她的体温和气味,他对此感到眷恋痴迷的同时,心中又泛起了无尽的烦躁与怨忿。
——还是在事态完全失控之前把她赶走吧。
“条件简陋,没什么好招待你的,喝点热茶吧。”
不等她回话,达达利亚就径直提起烧水壶放到暖炉上烧开,用荧带来的茶叶为她泡了一杯茶。
呵,连茶叶都是璃月产的,她还是这么喜欢璃月。
会面期间一直被监视着不方便说话,现在总算能独处了,二人反而愈加沉默了起来。
“也只有这种时候我才不会被人监视,呵…你特意留下来是有什么话要跟我交代吧?”
达达利亚将唯一的那把椅子留给了他远道而来的客人,自己则在床边坐下,过了好半晌才开口。
为了不让自己自作多情勾起绮思,达达利亚体贴地帮她找了个正当的理由。
“为什么觉得那是借口?或许我是真的想和你生个孩子也说不定呢?”
荧没去坐那把椅子,她放下茶杯走到达达利亚的床边,鼓足勇气站在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他。
“伙伴,一段时间不见,你变幽默了啊。”
一阵微怔过后,达达利亚又恢复到了他刚才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有吗?”
荧往前又迈了一步,她的腿刚挨到达达利亚的膝盖,就感觉到他的身体立刻紧绷了起来。
…连和她身体接触都无法忍受了吗?看来她真的被他讨厌了。
她只好改变策略,咽下心头的苦涩,厚着脸皮在他身侧坐了下来。
达达利亚不动声色地挪了挪位置,坐得离她更远了些。
硬邦邦的床板上只铺了一层薄薄的被褥,连海绵垫都没有,荧坐下时甚至都感觉屁股被硌了一下。
“…你平时就睡在这种地方?”她难以置信地用手在床铺上又压了压,几乎都能摸到床板上的木刺了,“这被褥里的棉花都快要洗没了吧?”
“是啊,所以你还是尽快离开吧,大门马上就要关了,现在出去或许还能坐上返航的船,不然至少要等到明天早上。”
达达利亚脸上浮现出一丝嘲弄般的笑,他随意地拍拍床板,让它发出类似敲门一般咚咚的声音:“虽然我很乐意把床让给你睡,但你一定会后悔今晚留在这里跟我一起过夜的,哦,运气不好的话,晚上兴许还会有老鼠蟑螂到处爬——希望今晚外边楼道上的公共厕所不要涨潮。”
若不是他爱干净天天打扫卫生,臭虫跳蚤什么的肯定也少不了。
和这里比起来,梅洛彼得堡简直算得上五星级豪华度假村。
…好不容易混进来的,才不会后悔,荧心道。
楼道外不知道哪间囚室忽然有人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她吓了一跳:“什么动静,你们这养大象了?”
“天寒地冻哪来的大象,不过是隔音差些罢了,”达达利亚故意膈应她,“这算什么,晚上还能听到其他狱友的磨牙声、打鼾声……”
怪不得他憔悴了这么多,这种恶劣环境下谁能睡得好?
“跟我说说吧,你在这里的生活。”
荧突然觉得鼻子有点酸,连说话的时候都带了些鼻音,她一定是感冒了。
“我在这里的生活?有什么好说的,你是接了蒸汽鸟报的采访任务才来的吗?”达达利亚终于为她不合理的行为找到了一个合理的理由,“每天不是挖矿,就是砍木头,偶尔被狗追着撵,劳改犯嘛,都这样。”
他提起这些事的时候脸色十分平静,仿佛说的只是别人的经历。
“哈哈,你这是什么表情?别把我想得太可怜了,伙伴,每天完成那点劳动指标对我来说也还算是轻而易举的事,我又不是七老八十的老头子。”
“让我看看你的手。”
荧突然握住了他的手腕,二话不说便要去扯他的手套。
从刚才起她就觉得奇怪了,他就连吃东西的时候都没摘下过手套。
“…不要看,”达达利亚猛地抽回手,“很恶心的。”
“——就让我看一眼!”
明明是命令的口吻,达达利亚却从她这句话中听出了一分恳求,他好不容易坚硬起来的心又软了下来。
…算了,自己在她面前,早就已经没有什么体面了。
达达利亚不再反抗,老老实实伸出手任由她小心翼翼地褪下了自己的手套。
“…怎么会这样。”
荧捧着他那双伤痕累累的大手,再也无法抑制住泪水,一颗接一颗的泪滴如雨点般砸在了他的裤腿上。
“男人的手,糙就糙点嘛,不打紧的,”达达利亚毫不在意,反过来安慰她,“不过就是生了些冻疮。”
有时候戴手套会耽误到劳动效率,看守就会勒令他们这些犯人摘下手套。
所幸他足够皮实,手才没有变形,和他一起劳动的犯人手指大多都冻成了红通通的胡萝卜。
荧记忆中,属于「公子」达达利亚的那双手,它们的上面可以有习武的薄茧,可以有被利器划破的伤痕,但却独独不会有这样落魄可怜的疮疤,手腕上也不会有一圈圈被镣铐长期磨损留下的溃疡……
“会很疼吗?”
“不疼,只是有时候痒起来会有点难熬。”
他总是忍不住去挠,直到皴裂的皮肤被挠得流出血来,用痛感覆盖瘙痒才会让他觉得好受一些。
现在他的冻疮虽然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还是留下了难看的疤痕,短期内是不会恢复的。
纵使知道她的关心或许又只是一场骗局,达达利亚也还是不忍心也不舍得让她哭成这样。
他这是第一次看到她在他面前落泪,还哭得这么惨兮兮的,跟个小孩子似的。
“别哭了,伙伴,再哭就要变成花脸猫了,你是来给我做临终关怀的吗?说真的,效果很好,我被安慰到了。”
看到他的手就哭成这样,要是以后得知他的「死讯」,岂不是要哭晕过去?
毕竟是善良正义的旅行者,就算是面对罪大恶极的反派也会忍不住落下同情的眼泪吧。
他还能再奢求些什么?能在被「处决」之前再见她一面,已经是他这段时日里能遇到最幸运的事情了。
达达利亚抬起一只手,像安抚亲人那样轻轻地搂住了她的肩膀,他果然还是没能对她狠心。
没想到他的手刚放上去,荧就直接顺势窝进了他的怀里。
他有些不知所措地抱着她,却又不敢抱得太紧,怕自己控制不住力道把她给揉碎了。
“好啦好啦,乖,听话,我这不是还好好的吗?”
达达利亚一边放软了语气哄着,一边轻拍她的后背,她抖得好厉害。
“为什么…为什么你能甘心地被他们这么摆布啊?”
荧贴在达达利亚胸口,死死地攥着他的前襟,喃喃道:“…这样一点都不像我认识的那个达达利亚。”
“「达达利亚」…?已经不存在了哦,关于这件事,你不是最清楚了吗?”
达达利亚抱着她安慰的同时,又忍不住用话来刺她。
“他们威胁你了?”
荧已经如愿成功地钻进他怀里了,自然不会继续去在意他那些色厉内荏的冷言冷语。
“他们跟我签了协议,保证我一死就对我家人的身份背景既往不咎。”
用一柄折断的利剑来交换家人的平安,是笔不错的买卖,那些人想要讨伐愚人众余党的功劳,而他只想让他的家人不被他的身份影响,好好活下来。
他本应早已死去,在那场最终的战役中。
荧猛地从他怀里抬起脸怒瞪他,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得更厉害了:“你就不怕他们说话不算数?!”
“这点信誉他们还是有的,我也…掌握了一些他们的情报,他们刚上台,根基尚且不稳,不想双方闹得太难看。”
他现在充其量就是个代表「愚人众」的符号罢了,失去神之眼和深渊力量的他对他们构不成多大威胁,他们知道他在愚人众向来独来独往,没有多少属于自己的势力。
达达利亚用自己还算干净的衬衣领角,像擦拭珠宝那样仔细谨慎地擦着荧脸上的泪痕,他怕自己的手太糙,会磨疼她细嫩的皮肤。
“我亲爱的小记者,你今天的采访素材也该收集够了吧?”他捏起她鬓边的一绺头发绕在指间把玩,“现在能告诉我你来这里的真正目的了吗?我要听实话,只要你足够诚实,无论什么事,我都会尽量满足你。”
“——我想你了。”
“伙伴,你这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达达利亚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刚要放开她,就被她搂住脖子缠了上来,软软的胸脯就这么紧紧地压在了他单薄的棉衣上。
“我看起来像是开玩笑的样子?”荧终于止住了抽噎,她直视他那双没有高光,如无底洞般的幽蓝色的眼睛,“既然都申请到了过夜的机会,整夜干躺着你不觉得可惜吗?”
“别胡闹了,要是觉得无聊,我可以给你讲故事,把我这辈子里所有人生经历给你讲一遍都可以,反正那些故事马上就要失传了,你把它们卖给蒸汽鸟报还能赚不少钱……”
达达利亚感到一阵阵目眩,她这是想做什么呀?为什么还想要和他这样的人做啊?
就凭他那几日对她的所作所为,她不躲着他都算不错了,现在还上赶着来睡他?
——他可是放言过下次见面要亲手杀掉她的。
上一次和她睡,他失去了属于执行官的荣耀,这一次呢?他又要失去些什么?他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
以前还是执行官时,他主动靠近她向她示好,她总会嫌弃地将脸撇到一边;现在他好不容易狠下心对她态度冷硬,她自己又贴上来了。
——像野生动物一样不可理喻的家伙。
“你可以一边做一边跟我讲。”
趁达达利亚慌乱之际,荧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移动到了他身上,正不偏不倚地跨坐在他的腿间。
她的手抚上他稚气未脱的脸颊,轻轻地触碰着他漂亮又精致的五官。
深邃的幽蓝色双眸,高挺秀气的鼻子,柔软的嘴唇……无一不令她心动。
通过观察达达利亚刚才的表现,荧几乎能确信自己在他心中仍然占据着一席之地。
“…我很想你,你有没有想我?”
她说这话时的语气像在撒娇,又像是在开玩笑。
“…真是没想到啊,伙伴,你这是被我操爽了上瘾了?你来找我——就为了做那种事?”
把劳改监狱当作妓院来逛的,她怕不是第一人。
达达利亚本是想故意用粗鄙的话语刺激荧,希望她能放弃对他做这种无聊的恶作剧,不料她却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坦率地点了点头:“是啊。”
在他差点被她这句话气死之前,她紧接着说道。
“你说过的,许下的承诺,就该好好遵守,我已经说了实话,现在该轮到你兑现诺言了。”
荧把脸埋在达达利亚的颈窝里,贪婪地呼吸着属于他身上的气息,冷冷的,像一把冒着寒光的匕首,但却能让她感到安心与温暖。
看她将自己几年前随口说的话牢牢记在了心里,达达利亚没出息地消气了大半。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夜晚,荧温柔地看着他笑,他抑制不住地低下头亲吻她,她没有躲开,红着脸闭上了眼睛……
“哈…你还记得这句话啊,都是多久以前跟你说的了。”
达达利亚忍不住爱怜地抚摸着荧的脑袋,她头发的手感还是那么好,就像他家里养的小羊羔一样柔软,光是这样触碰着她,他的心都要融化了。
“…五年前,在「博士」的「玩具研究所」里。”
她帮着他一起回忆。
那时的达达利亚,就算因为乱开魔王武装把自己折腾得奄奄一息,也依旧是那个轻狂自信的模样,从没像现在这么狼狈黯淡过。
“哈哈,那会我们还是棋逢对手的强敌呢。”
达达利亚提起这事时,语气就像一个垂暮之人在缅怀他年轻时候的岁月,他现如今明明也才不过二十出头。
众神陨落,深渊与天理共亡,现在的他就是个在普通人类里战斗力还算得上拔尖的武人。
“达达利亚……”
感觉到他的手指正在自己的发间轻轻地拨弄,抚摩,指尖上的暖意渐渐渗透进头皮里,酥酥麻麻的,她的身体也慢慢变得沉重了起来,荧意识开始迷糊,舒服得就快要在他怀里面睡着了。
“还叫我「达达利亚」呢?…算了算了,你高兴叫什么就叫什么吧。”
达达利亚见她快要睡着后舒了一口气,声音愈发地温柔起来,他接着用哄弟弟妹妹睡觉的声线哄她:“我去拿点衣服给你垫床上睡觉好不好?”
他能看得出她已经很累了,不是奔波几日的累,他敢肯定她自打那一战后就没有让自己放松下来过,他还没禽兽到要对这样的她下手。
达达利亚曾梦到过她无数次,每次都以濡湿的被单结尾。
梦里的她时而主动时而被动,有时出现在他腰腹间激烈地上下耸动,有时又匍匐于他身下半推半就地扭动着身子吞吐……
而他如今却要表现得像个绅士一样克制住自己对她的所有欲望,即使他曾在她身上或温柔或肆意地发泄过一次次欲望,即使他曾品尝过她肌肤上每一种滋味……
“…不要,”荧闷在他怀里用力地摇了摇头,“还没给你做临终关怀。”
…怎么还惦记着这事啊?
达达利亚只好抱着她一起倒在床上,扯开被子将两人一卷:“好了,现在我们睡过了。”
“…糊弄三岁小孩呢。”
荧平躺在床上,胸口不断剧烈地上下起伏,总算是笑了出来。
这是达达利亚今天第一次见到她笑。
以前的荧虽然也总冷着一张脸,但偶尔还是会笑的,尤其是和她的那些伙伴在一起的时候。
哦,她从不乐意在他面前笑,好几次她不小心在他面前笑出来,他觉得可爱情不自禁地盯着看还被她瞪了。
只有那天晚上的她,对他笑得格外温柔,就好像她真的爱上他了一样,于是他死心塌地地步入了她布置好的陷阱。
当时的他天真地以为自己和她会像他的父母那样恩爱,忠贞地陪伴着彼此;他也期盼着有天能带她到女皇陛下的圣像下像所有至冬夫妇那样许下相守相爱的庄重誓言;如果她愿意要孩子,他就连小宝宝的名字都提前想好了整整一记事本来供她挑选……
——然而这一切甜美假象背后的,是等待他失足跌落的深渊地狱。
第一次进入她身体的时候,她变成了一只努力学着把利爪收拢进肉垫里的幼虎,虽然身体一直在抖,但还是紧紧地抱着他的脖子配合他,温顺得不像话——他本以为对她出手会被她狠狠地挠上一顿的。
他是初次做这种事,就连接吻都是头一回,在她面前表现得既生涩又鲁莽,像个新兵一样……
那时的她是以怎样的心情雌伏在他身下的呢?
是快乐,还是屈辱?
是不习惯做这种事情,还是不愿意和他这个人做?
当时的他有多幸福,后来的他就有多痛苦。
“你还是笑起来的时候最可爱。”
达达利亚侧过身,视线又不由自主地黏在了她脸上。
“…看来你也不排斥和我做。”
荧也盯着他看,笑得更甜蜜了。
还好,还好没被他讨厌,还好他还愿意喜欢她。
“不值得的,”达达利亚脸上浮现出一种她陌生的,寂寞的神色,“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了。”
他手上已经没有任何对她而言有用的情报了,随着愚人众的覆灭,它们也都一并失去了价值,也只有冬都那群政客和记者会对这些事情感兴趣。
“…但我还是想要你。”
荧撒娇似的拉着他的手,将他粗糙的指节放在唇边不住地亲吻,先是指节,然后是掌心,最后是他的手腕……
冻伤和镣铐留下的丑陋疤痕被她柔软温热的嘴唇触碰到,变得烫了起来。
“…不要什么东西都往嘴里放啊,又不是小孩子了。”
达达利亚忍不住像教育弟弟妹妹那样轻轻地训斥着她,却无力从她的吻中抽身逃离。
被她这样亲吻着,他从头到脚都宛如被电流击穿一样,身体不能控制地战栗了起来。
荧的脸庞一点一点地靠近了过来,达达利亚能感受到她正在急促地喘息着,她可爱的呼吸声远胜过他所遭受过的任何一种酷刑,直接越过肉体,折磨他的灵魂。
“想——被——你——干——”
她伏在在他耳边,火上浇油地轻声呢喃道。
作为最纯粹的战士,身体的反应总是比头脑要快上半拍,当达达利亚再次恢复自主意识时,愕然地发现自己已经将她双腿分开压在了身下。
荧面色潮红,唇瓣上带了可疑的水迹,而他正隔着衣服粗鲁地握着她的一只乳房。
她脸上挂着得逞的神情,湿润的双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仿佛在嘲弄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也不过如此。
“怎么停下了,不继续吗?”
看着达达利亚愣在自己身上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荧用双腿环住了他的腰,抬起下身像发情期的小动物一样往他高高隆起的裆部上不停地蹭。
“伙伴,你这样也太狡猾了。”
达达利亚的脸因情欲变得扭曲,痛苦又愉悦地呻吟着。
“你明明也很想和我做,不是吗?”荧学着他从前那样眯起眼睛,像只狐狸一样地笑了出来,“之前又不是没做过,现在还要等我来出手,公子真是太丢人了。”
他双唇紧抿,下身硬得像一块烙铁,再否认下去也只是欲盖弥彰。
“…只有今晚,”达达利亚认输了,“答应我,天一亮你就离开,以后也不要再来找我。”
他不愿她因为他的事情受到牵连——他一点也不想让那些人知道用她能威胁到他。
他承认她很强,但如果她将要面临对抗的是一整个国家呢?
百足之虫,至死不僵,至冬这个庞然大物就算现在被人折腾得乌烟瘴气,它所残存的力量也足以将她碾碎。
荧不置可否,直接上手强行解他的衣服。
“等等…我身上很脏,都是灰。”
达达利亚逃跑似地从她身上爬起来,有些慌张局促地坐回到了床边。
在这里,囚犯只被允许一周洗一次澡,平时每天只能做些基础的清洁,而他上一次洗澡是在前天,他不想以这样脏污的身体玷污她。
她曾是他心中最美的那颗星星…现在也依旧是。
“我叫人送热水进来。”
荧用手肘支撑起身体,从背后抱住了他,把鼻尖埋进了那头卷翘的橘红色发丝里轻轻蹭着。
只要肯给钱,在这种远离权力中心的偏远地方什么事都能做得到吧?
但现在达达利亚不想看到除她以外的任何人。
他怕一有外人侵入,这个过于美丽的梦境就会立刻分崩瓦解掉。
“…不用叫看守了,我去卫生间擦洗一下。”
卫生间里有洗手池和香皂毛巾,足够让他把身体清理干净。
“嗯,我等你。”
她在他侧脸上轻吻了一下,像个听话的好孩子那样抱着膝盖坐到了床铺的角落里。
铁护栏外的天色暗了下来,冬日里好不容易有的那么一点点光明像是被什么庞然巨兽张口鲸吞掉了,整个至冬又复归黑暗。
达达利亚在卫生间里待了足足快一个小时才出来。
不知是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还是给她预留出反悔的时间。
他出来时只在下身围了一条浴巾,上身就这样光裸着,人虽是清瘦了几分,但肌肉一分没少,他不仅有着结实漂亮的胸肌,腹部的肌肉也如白巧克力排块般排列得整整齐齐;一头橘红色的发丝还没有完全干透,服帖柔顺地耷拉了下来,显得整个人乖巧显小了许多,看起来就像个十七八岁的男孩子。
少年的修长瘦削,男人的健美结实,两者巧妙地完美结合在了他一人身上。
尽管达达利亚动作很轻,床上睡着的人还是被他开门时的动静给弄醒了。
“洗这么久,差点以为你撬开排水管道逃跑了呢。”
荧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抱着达达利亚的枕头盘腿从床上坐了起来,语气里略带撒娇意味地埋怨道。
刚才闻着他枕头上那股夹杂着皂香的淡淡体味——它似是麝香,又似雪松,好闻到她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她已经很久没像这样安稳地睡着过了。
若不是清楚自己正身陷囹圄,达达利亚真的会以为自己是个因洗澡太磨蹭而被妻子抱怨的丈夫。
“哼…跟你睡我又不会少块肉,反倒是你,真的想好要这么做了吗——和一个即将被处决的囚犯上床?”
他走近她,好让她看清自己身体上那些或新或旧的伤痕,它们丑陋地遍布在他的每一寸皮肤上,看着格外狰狞。
“看到了吧,我现在也就是个普通男人,和路上随处可见的流浪汉也没什么区别,哈——流浪汉至少还有自由。”
荧不作声,以实际行动回答了他的问题。
她开始慢吞吞地宽衣解带,把身上的衣物一件件地脱了下来——她穿得太厚,足足脱了有两分钟,最后她将自己赤身裸体地摆在了达达利亚那张又窄又硬的木板床上,用挑衅的眼神看向了他。
“但我想要的只有你,不管是什么样的你。”
——可恶的小骗子!
达达利亚的呼吸心跳早就乱了套,他缓缓抬起手,僵硬的手指刚触及到荧柔软的金发,她便爬起来像条金毛小狗一样亲亲热热地把脸往他腰腹上蹭。
“——好冰!”荧猝不及防地被他身上的寒气冰到打了个寒噤,她立刻掀开身下一直压着的被子,“你居然在这么冷的地方洗冷水澡…快进来!”
“劳改监狱的集中供暖都这样抠搜,能蹭到一点余温就算不错了,哪还指望什么热水。”
达达利亚听话地钻进了带着她体温的被窝里,他一躺下,她温暖的身体就贴了上来,嘴里还不断发出“呼哧”“呼哧”抽气的声音。
“早知道就不该听你的,叫人送热水进来好了。”
被子太过于单薄,荧虽然冻得打颤,还是坚持趴在他的胸口为他取暖。
刚洗完澡的达达利亚身上有着淡淡的肥皂香味,虽然是很廉价的工业香精,但中和了他自身的气息,也就变得好闻了起来。
“冷就下去吧,我已经习惯了,我可是——”达达利亚顿了一下,嘴角扬起笑容,“你忘了?我是参过军的人,什么苦没吃过?还说我,你现在也变得不像你了,伙伴,你从前可没这么心疼过我。”
“…有吗?”
也心疼的,只是你从来不知道,她想。
“我也去洗一洗。”挣扎了一会,荧还是决定翻身下床,尽管今天出门前她已经洗过一次澡了。
“这么冷还洗什么,也不怕着凉…我又不嫌弃你。”达达利亚长臂一伸,将她又卷回了被窝里。
两具光裸的身体在被窝里像迭煎饼似的紧贴在一起,达达利亚的体温逐渐回升,即使身处室温仅仅七八度的囚室内,荧也没觉得有多冷。
她用手掌轻触着他瘦削的面庞,摩挲他干裂的嘴唇、高挺的鼻梁……眉头逐渐拧到了一块儿。
“变丑了很多?你看起来很失望。”
达达利亚一动不动地抱着她,怕她一个不小心就从这张窄窄的床上滚落下去。
“先别说话,嘴巴张开。”
荧伸手在一旁的外套衣兜里摸出了润唇膏,她拧开盖子,在他嘴唇上仔细地涂抹了起来。
嘴唇都冻开裂了还讲个不停,这家伙就不觉得疼吗?
达达利亚很配合,老老实实地任由她在自己脸上折腾。
自从在至冬遭过几次罪后,荧已经学会随身携带这些东西了。
涂完润唇膏,她又让达达利亚把扶在自己后腰上的手拿了出来,以便她给他抹护手霜,他也听话地照做了。
这支药用护手霜是白术送的生辰贺礼,不仅能防冻润肤,涂抹在伤口上还有消炎杀菌的功效,荧一直很珍惜,平时都不舍得拿出来用,现在用在他手上是一点都不吝啬。
“丑死了,你现在看起来就像只秃尾巴狐狸,这里,还有这里,”她轻轻戳了戳他脸上两道已经变浅的伤痕,“以前没有的,他们打你了?”
“…是他们人太多了,不然我不可能输的。”
达达利亚不服气地咕哝道。
那些人为了抓捕转移他竟然出动了一支军队,他那时明明都已经无法操控元素力和魔王武装了。
被一群普通士兵拿下,当时的他一定很不甘心吧。
“…对不起。”荧忽然小声说了一句。
她已经推演、排除掉了大部分危险,没想到还是忽视了冬都那些手无寸铁的政客,她早该想到的。
“都已经过去了,”达达利亚无所谓地笑了笑,“要不是你,我早就死了,我该感恩,不是吗?”
“对不起……”
擅自做了那种自私的决定。
擅自夺走了他作为战士战斗到最后一刻的荣光与尊严。
“你是要把过去五年里欠我的所有「对不起」一次性补齐吗?”达达利亚见不得荧这样,无可奈何地捏住她的脸一通乱揉,“好了好了,别再道歉了,我在那三天里已经听够了你这句话。”
就连他压在她身上对她施暴的时候,她嘴里的「对不起」也还是没停止过。
她困了他三天,他也连着干了她三天。
她有自己的事要忙,但还是负责地按时给她的囚徒送来丰盛的一日三餐,每当她进壶,他都会潜伏在暗处,像头无法驯化的猛兽一样地扑上去,起初两人还是会过上几招,后来逐渐心照不宣地跳过这个步骤,变成了纯粹的泄欲。
无论他怎么粗暴地对待她,就算用刀尖抵着她的心脏,用手扼住她的脖子威胁她……她都不肯让他离开她的桎梏——直至他延误军令被停职处分。
“你其实还在怨恨我吧?”荧问道。
最终那场战役前夕,她选择困住他的同时,也让达达利亚彻底失去了作为「兵器」的价值。
“我为什么要恨你?”达达利亚反过来问她。
他由始至终都没恨过她,他该恨的是他自己。
“那你出事了为什么不找我帮忙?”荧火气噌地一下子就又上来了,“你就不怕再也见不到你的家人了吗?”
她差一点就…又要失去他了。
“…我只是不想给你添麻烦。”
被荧一凶,达达利亚的气势弱下来了许多。
她那些天有多忙,他又不是不知道,怎么还会去给她添乱,她一个人光是要应对那些事就已经精疲力尽了吧。
况且,他曾经作为「公子」达达利亚的骄傲也不容许他这么做。
达达利亚害怕被她看到自己此刻的表情,将她的头压向了自己的颈窝。
“…你有这种想法才是在给我添麻烦,”荧搂着他的脖子,就像搂着自己失而复得的珍宝,“以前还觉得你挺聪明的,现在怎么变得这么笨。”
“是啊,我很笨的。”
所以才会被她像这样一次又一次地哄骗。
达达利亚温声附和着她的话,能够像这样抱着她,哪怕只有一晚上,他也已经很满足了。
“那我可能早就被你传染了,我竟然千里迢迢跑过来就只为跟这么笨的人睡觉,”她像只毛毛虫一样蠕动着往上挪了挪,坚持不懈地凑近他的耳朵,“不继续做吗…刚才的事,你该不会是怕了吧?”
达达利亚好不容易快要平息下来的欲念又被勾起来了,他认命地唉了一声,用手护住荧的后脑勺,抱着她在床上翻了个身,再度将她笼罩在身下。
“我是怕了你了…真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家伙,不怕我又对你动粗?”
他重重地喘息着别开了涨得通红的脸,强行将视线从她身上扯开。
一个月前自己弄出来的那些痕迹已经从这具身体上消失,但它们就像纹在了他的视网膜上,他一看到她的身体就会想起那三天三夜他做出的那些荒唐事。
她像张白纸一样地被他反复折迭、展开,然后涂抹,喷洒上各种属于他的颜色。
“你不会的!”她似乎笃定了他不舍得对她怎样。
“你——”
达达利亚作势要向她挥拳,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两三秒过后,他的拳头还没砸下来,荧这才睁开了眼睛。
达达利亚脸上的悲伤一闪而逝,取而代之的是他略带讥诮的笑容:“看吧,是你害怕我了。”
“我才不怕你…!我刚才只是…还没做好准备……”
像是怕他离开一样,荧用力地拽住他的拳头贴在了自己的脸上。
“——那就对我动粗吧,我想被你弄疼。”
现在的她只想更充分地确认到他还活着的证据。
何况,他所谓的「动粗」,也不过是做那种事情的时候动作粗鲁了些,哪怕是在得知她目的后的那三天三夜里,他也没真正伤害过她,从来都只是装模作样地吓唬她逼迫她放他走,他在她身上除了一些咬痕吻痕和体液,什么都没留下。
口口声声地说要杀她,结果还不是除了干她什么都做不到。
“想要被弄疼?”达达利亚的头更疼了,她就不怕自己这么说会激发起男人的兽欲,“你啊,不要随便说这种奇怪的话……”
“才不是随便说说而已…!”
不等他说教完,荧就抬手捧住他的脸,强硬地迫使他正视自己现在的模样,她琥珀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湿润又迷乱的光彩,微微隆起的胸脯上下颤动,无不在表明着对他动情的迹象。
“你……”他愣住了。
“好寂寞…不要丢下我……”
荧若有似无,含混不清地说了句什么。
虽然失去了对元素力的掌控,但这点洞察力达达利亚还是有的,他立刻意识到了她的不对劲。
她在害怕。
在她身上…是还发生了些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吗?
荧就跟个迷路的孩子一样茫然地紧贴着他,焦急、不安地似乎想从他身上寻找些什么。
这表情他见过,那天晚上也是这样,他的意志被这样的她所动摇,心甘情愿成为了她的俘虏。
“…我该怎么做?”达达利亚对这种情况依旧一筹莫展,他喃喃自语着,“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她双臂下滑,勾缠住他的脖子。
“——把你给我。”
达达利亚的吻断断续续地落了下来。
荧能感觉到那双粗糙如砂纸般的大手正在温柔地抚摸着自己,他仔细地摩挲过她身体的每一个部位,细致得就像失明的信徒阅读盲文经书那样,一笔一划,逐字逐句地虔诚聆听神的教诲。
“达达利亚。”
她轻声呼唤他的名字,似乎已经有些等不及了。
荧从来都是个适应能力很强的人,与他度过的那三天三夜已经褪去了她大部分的矜持和羞耻心,性事现在于她看来就跟吃饭喝水一样自然。
饿了就要吃饭,渴了就要喝水,想要了就要做。
达达利亚用手捏住她的乳房,让它们聚拢到一起,两只变硬的乳尖同时被他湿热的嘴巴吸吮,舔咬,他像是在吃一只软烂多汁的蜜桃那样吃着她,
痒意裹挟着轻微的疼痛诱使她不得不反复弓起身子挺胸——跟一条案板上的鱼似的——将自己更多地献给他,以牟取更多更甜蜜的快感。
“嗯。”
达达利亚应了一声,装作没听懂继续埋首于她的胸前,舌头一伸一缩地卷着她。
这顿最后的晚餐,他不舍得吃太快。
她细腻得如同一块黄油,在他指间变软,然后融化成了一滩。
“…已经可以进来了,”荧嫌他拖沓,焦急地摆动着腰肢贴上了他的小腹,恶人先告状道,“你的「浴巾」都戳到我了。”
担心她被粗糙的毛圈磨疼,达达利亚只好扯下腰间的浴巾,隔空将它甩到不远处的椅背上,他长叹了一口气:“我可就剩这一条浴巾了,你要是把它磨出来个大窟窿,我以后都不好意思去公共澡堂了。”
荧失笑:“你可以反着围。”
“有你这么顾头不顾腚的么?”达达利亚不轻不重地咬了她一口,在她左乳上留下了一小圈浅浅的牙印,“还好意思笑,有没有点同情心了。”
自从出了愚人众新兵营,他已经很多年没进过公共浴室,那里满地都是毛发皮屑,以及各种不明液体,足以让任何一个稍微有点洁癖的人当场崩溃。
幸而这里的犯人都只喜欢大胸大屁股的女人——他们口中的女人仿佛就只由这两个器官组成——他们饥渴到就连吃饭休息时都从没停止过这种龌龊低俗的话题,不然达达利亚就连洗澡都不能安心,光是想到自己的身体可能会被某个犯人当作夜里怡情的配菜,他就觉得恶心反胃。
任何贪婪、丑恶,都会在劳改监狱这个极端的微型社会中被无限放大,这里的典狱长是根见风使舵的墙头草,凭借着受贿发财的看守们也对各种欺凌暴力行为熟视无睹,他们早已习惯麻木地维持着最低限度的工作量——不把人放跑就行。
时势造英雄,纵使大多人都沉浸在靠行贿换来的香烟、酗酒和赌博里,囚犯中也不乏真正的革命者,只要稍加以利用,里应外合,这里便能成为下一次「大洗牌」的导火索,他个人对政治虽然完全不感兴趣,但却不介意为这些未来的勇士们添一把火……
荧被咬了仍也不老实,反而变本加厉地在他腰腹上蹭来蹭去:“…快点。”
饥肠辘辘的穴口将阴茎前端舔舐得湿漉漉的,她不用掀开被子看都能回想起来它的模样:颜色很浅,只比他的肤色略深一些,头部则是漂亮的肉粉色;茎身粗长,微微向上扬着,和他的手一样均匀分布着凸起的青筋,却不惹人生厌;阴茎头饱满硕大,头冠边缘有些翘,比茎身还要大上一圈,每次进出都能剐蹭到体内的敏感点,牵扯出一系列的快感;两颗阴囊总是鼓鼓囊囊地悬在它的下方,当他伏在她身上抵着最深处快速抽插时,它们就会不遗余力地撞击着她的会阴或是阴蒂,发出“啪啪”的声响来。
“怎么连求人都要用这种命令的口吻啊?我的小姐,难道不是应该更谦卑更讨好一点?”达达利亚不打算立刻放进去,他把手伸进被子里,她的双腿之间,带着薄茧的手指轻而易举地被吞没了进去,“这么湿…老实交代,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里有时很窄,窄到只能容纳他的一根手指,但有时又会变得无比包容,宽容到足以将他紧紧地包裹容纳。
“…会面室。”她不情不愿地回答时,下体仍在含住他的手指津津有味地咀嚼着,绯红色渐渐在两颊上洇开了,“谁求你了,现在就是在命令你……”
在会面室,他对她冷言冷语,让她觉得难堪难过的同时,内心深处也滋长出了一种诡异的满足感。
——想被他训斥,想被他惩戒。
三天三夜里的回忆已经成为了令她沉迷的毒药,即使那出于他的愤怒和绝望,她也甘之如饴。
达达利亚扬起眉毛,偏不听她的,将手指又挺入了一节,直到指尖接触到了一块硬币大小的,有些发硬的部位,他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摸这里会很舒服吗?”
每次他一顶到这里,她的反应都很大。
他对女人身体的了解完全来自于她,至冬的初等教育虽然有基础的生理卫生课,但他当时嫌无聊翘课出去钓鱼了。
看到荧满脸通红装作没听到,眼神也不自然地到处乱飘,达达利亚更不想放过她了,他按住那处,撒娇似地轻轻拨弄着它:“告诉我吧,老——师——”
“是、是子宫颈…!”
平时只有插入才会碰到的地方,现在被他的手指这样摇晃着,竟也产生了一系列微妙的连锁快感。
“子宫么……”
达达利亚的指尖绕着宫颈口侧面又绕了几圈,若有所思地轻声重复道。
这里…是可以孕育生命的地方。
在他的认知中,荧是个有别于世间任何事物独立存在的个体,他在爱上了这个被他视作强敌的个体,将她的音容笑貌一举一动镌刻进脑海中后,才开始意识到——她是个女人。
并非是以性别或是什么标准为前提喜欢上她,而是她这个存在本身吸引了他。
“你能怀孕吗?”达达利亚忽然问道。
“我、我怎么知道!”
荧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两颊“腾”地一下,又臊红了起来。
隔了这么多个星系,她怎么知道自己和提瓦特的人类有没有生殖隔离。
“这么急着和我做…你就不怕怀上死刑犯的孩子?”他故意吓唬她。
“我才不怕…!”察觉到他的故意,荧反而平静了不少,“进来的时候不就跟看守说了,「至少要留下孩子」么?”
“你——”
达达利亚张口想说话,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那三天里,你可没有这么瞻前顾后,”见达达利亚慌了神,荧立刻反客为主,“再说…你怎么知道我现在肚子里没有你的孩子?”
孩子…她和他的孩子……
索菲娅、彼得、阿芙朵嘉、阿列克谢……
他已经不敢再从她身上奢求什么,但一想到有这种可能性,也还是会欣喜不已。
欣喜过后,恐惧又涌了上来,他害怕她会因此遭罪,不管是生孩子还是养育孩子,对于她而言都是无比沉重的负担和伤害……
“吓你的,我没有怀孕。”
荧已经欣赏够了他这副快要哭出来一样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出来。
那三天之后,她很快就来生理期了,所以能确定上次是没有受孕的。
“你真是——”达达利亚重重地舒了口气,眼圈还红红的,“吓到我了。”
“是你先用这种事情来威胁我的,”荧垂下眼睫,极小声地喃喃了一句,“吓唬谁呢,我才不怕会怀上你的孩子…大不了去不卜庐……”
虽然提瓦特没有先进完善的孕检系统,但她相信白术的医术,死人都能医活,让一个孩子平安出生更是不在话下,她现在有时间也有经济能力去抚养一个孩子。
光是想到这个孩子有一半的血缘是来自于达达利亚,荧心中就一片柔软,有了这个孩子,自己就不会再感觉到寂寞了吧。
她也想知道,她和他的孩子会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是像她,还是更像他一点。
达达利亚却误解了她的意思,心下一片苦涩。
是啊…不想要这个孩子的话,还可以去不卜庐……
“孩子…如果是蓝眼睛的就好了……”
荧喜欢他眼睛的颜色,漂亮得像一块蓝宝石。
她不经意的一句话,让他心底的那丝刚熄灭的希望瞬间又死灰复燃。
“你愿意要孩子…?”
愿意生下一个和他有关的孩子……
直到再次开口,达达利亚才发现自己正在哽咽。
他并没有特别渴望后代,但听到她愿意孕育一个和他有关的孩子时,心底还是会被深深地触动。
就好像…他自己也被她接纳了一样。
“你要是有本事让我怀上,就生下来呗,”她用半是开玩笑的语气挑衅道,“你该不会是怕了吧?”
“你啊……”
他拿她这个人真是彻底没办法了。
又一根手指被追加进了窄窄的甬道中,两根修长的手指弯曲着,一开一合进进出出地做着抽插扩张的动作,发出了噗嗤噗嗤的黏腻水声。
“两根的话,会疼吗?”
他的拇指上也沾满了她湿滑的体液,不断地在外面按压着充血肿胀的阴蒂上下滑动。
“不疼…快点、快点放进来……”
手指并不能使她完全满足,只会让她愈发渴望被他贯穿得满满当当毫无间隙时的压迫感。
“…遵命,长官大人。”
达达利亚轻轻一笑。
还在会面室时就对他图谋不轨,好吧…她根本就是冲着嫖他来的。
达达利亚觉得好气又好笑,将手指艰难地从她体内抽了出来——她一边嫌弃他的手指,一边又口是心非地拼命绞着他狼吞虎咽。
“看来你真的很满意我的身体,就连被那样粗暴地对待都能拿来回味,”达达利亚忿忿地用肉棒前端一边画圈一边往她里面顶,“看不出来啊,原来我们的旅行者喜欢别人对她粗鲁一点。”
达达利亚一点都不想给她留下那种回忆,她也…应该更珍惜她自己,他难过的是,一直以来对她的温柔和爱护她完全没在意过,唯独记住了他残虐的那一面。
一定是有哪里坏掉了吧?他和她之间。
“只要是你…不管怎么样都喜欢……”
荧被他顶得受不了,双眼逐渐失去焦距,无法忍耐地抬起胯骨配合地将自己往他身下送去。
她想要他,已经想要得不得了了。
“又不是不给你…急成这样,就这么想要这个吗?”达达利亚将她抵在硬床板上,挺腰如她所愿粗鲁地用前端压向了她,“既然你都这么「命令」我了,我可是不会停下的。”
穴口早已被捣得泥泞松软,他不怎么费力就挤进去了个头。
“呜…!”
她急促地喘息着,脸紧贴在他胸口,感觉到自己正在一点一点地被他再次撑开,异物感伴随着轻微的酸胀向她袭来,却也无比充实满足。
就像他需要用疼痛来麻木冻伤的瘙痒一样,她也需要更激烈的欢愉来覆盖无穷无尽的寂寞。
“好紧…会疼吗?”
达达利亚克制住自己想要将她按住肆意操干的冲动,他停下侵入的动作,轻柔地用嘴唇安抚她。
荧摇摇头,热情地回吻了他。
不同于平日里给人有些冷淡的印象,荧在床上意外地坦诚,她最喜欢他的亲吻,只要一亲她,她就会主动缠上来跟他索求更多。
果不其然,他的舌头刚滑进荧的口腔,她就跟饿了很久的野兽那样向他扑了过来,像吃奶一样用力地吮吸他的舌头。
“唔…我都没动,怎么就又进去了?是你在用下面夹我吗,伙伴?”
亲吻间,达达利亚察觉到自己的性器又往里陷进去了一寸,有个贪吃的家伙趁他不注意又在偷吃了。
“不愧是我的旅行者…现在不用我帮忙都会自己吃进去了…唔…做得很好…好孩子……”
每当他的前端摩擦到她舒服的地方时,她湿滑柔软的黏膜都会更加恋恋不舍地缠绕上来,伴随着不规律的抽搐,温暖的内壁愈发紧密地挤压着他。
“里面…里面也想要……”
荧屏住呼吸,双手抓着他紧实的臀部使劲往下按,但她在下面躺着不方便动作,只能又用求助的眼神饿牢牢地看向达达利亚。
“你这是饿了多久,我被关进来的这一个月里都没人能满足你吗?”
达达利亚对她向来很慷慨,立刻狠狠地干了进去,他快速地挺着腰,每一下都顶在她最深处的宫颈口上,不仅如此,他还故意压着那一圈摩擦,从她身体里抽出来时,连茎身都带上了白色的粘液。
“哈…才刚进去没一会,这就高潮了?”
他还没射,性器上沾着的全是她刚才高潮时分泌出来的乳白色液体。
“没有…嗯…呜……”
荧被他这一套下来捅得连续痉挛了好几下,腰软得一塌糊涂,她兴奋又难耐地用双手抓住了达达利亚的臀部,十指深深地陷入了他饱满结实的臀肉里。
果然是在外面没吃饱么……
达达利亚一想到自己在这里困着的同时,她在外面被身边各种莺莺燕燕环绕,醋劲就有些上来了。
哼…那些人肯定都没他做得好,不然她怎么会欲求不满地往他这里跑。
“…没有别人,”荧终于有机会能完整地说完一句话了,她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就你一个。”
和他发展成这种关系已经是她有生以来做过最大胆最严重违反纪律的事情了,哪还敢有第二个。
“那你脖子上那个是什么?”他缓缓研磨着她。
“什么…?脖子上有什么?”荧不明所以。
“这个。”
达达利亚没好气地用手指戳了戳那几处从她一进门开始就让他烦躁不安的红痕。
“蚊子咬的吧,前段时间进山找材料忘带防蚊喷雾了。”
山里的蚊子格外灵活,她躲也躲不掉,没少被咬。
——怕不是会咬人的公蚊子吧。
达达利亚冷哼一声,从她身体里退出来,故意只在浅处抽插,他才不要就这么继续便宜她。
这个小骗子…她说的每句话他都不信。
如果不曾有过别人,又怎么会舍得牺牲自己来对他下套,代价未免太高了。
她刚刚用的唇膏和护手霜上就有「不卜庐」的专属印记,他经常给老爹从那订药,不会认错。
一支护手霜,随地都能买到,还需要特意去「不卜庐」开方子?以他多年来对她抠门程度的了解,她不用黄油来平替就算不错了——想必是哪个体己人精心制作又亲自登门送与她的。
呵,璃月所谓的端方君子,私下竟也行此等狐媚之事——上梁不正下梁歪,那天她尘歌壶为了困住他所加的那道防护,达达利亚不用想也知道是找谁帮忙的。
不过也无所谓,只要他「覆盖」的次数足够多,其他人留下的痕迹也就显得无足轻重了。
荧不知道达达利亚在心中暗搓搓地把自己的璃月好友都迁怒了个遍,见他动作慢了下来,她疑惑地问:“你是不是刚才没吃饱,要不要再去吃点?”
她刚高潮过一次,所以有余裕同他说笑。
“…谢谢,我不饿。”达达利亚抬起她的一条腿架到肩上,咬牙切齿地。
“哦,那你累了吗?要是累了就歇会吧,”荧无知无觉,还在坏心眼地调笑他,全然没发现危险已然迫近,“真是没想到啊,「公子」大人原来也有这么力不从心的一天…呜…!”
原本一直在穴口磨磨蹭蹭的性器一下子贯入到了身体里的最深处,顶了她个措手不及,差点咬到舌头。
“怎么了?”始作俑者挑起她的下巴,扯出她的舌头仔细检查,“咬破皮了?”
“欸有……”荧大着舌头,“奏是刮到惹。”
“连话都说不清了?真可怜啊,”达达利亚把玩着她那条倒霉的舌头,怜惜地用舌尖舔舐着它的同时,他缓缓挺腰,用性器的末端摩擦她的阴蒂,“舌头很疼吗?”
“不素很疼……”
被达达利亚这样温声关切着,荧下意识就想跟他撒娇,热乎乎的性器在她体内又胀大了一圈,凭借着高潮的余韵又牵动起了新一轮的波澜,酥麻的触感舒服到仿佛连骨头都能一并融化。
恍惚间,她觉得就这样温馨地做下去也不错。
达达利亚像是才想起什么一样:“啊,抱歉…差点忘了,你说你想要被弄疼。”
荧虽然被顶得有些迷糊,但还是下意识警惕地想要把舌头收回来,达达利亚却已先她一步含住了她,下一秒,她的眼泪飚了出来。
这家伙…居然咬她舌头!荧痛得紧紧闭上嘴巴,防备他随时又咬上来。
“呼,这下你总能安静些了吧?有时候真怀疑你是在故意激怒我,好让我生气对你做更过分的事情。”
达达利亚舔食着她脸上的眼泪,就连她嘴角溢出来的口水也被他顺便清理干净了。
“干嘛这样看着我?”见她一直红着眼睛瞪自己,达达利亚换上了一副无辜的表情,“不是你说要疼的吗?”
荧疼得一时说不出话,只好连比带划地做了好几个骂人的手势,动作之快堪比璃月方士结手印。
达达利亚假装没看见,摇晃着胯部往她肚子深处胡乱地顶弄,她被撞得哼哼唧唧,也就忘了继续用临时自创的手语骂他,不多时又手脚并用地缠了上来。
剧烈的喘息声在空荡的囚室内显得格外明显,在她忍不住发出更大的声音之前,他猛地捂住了她的嘴。
“呜——呜呜!”荧拼命摇头,示意他放开她。
达达利亚担心她呼吸不畅,只好移开了手。
“差点被你捂死……”
荧稍稍平复了些呼吸后才小声埋怨道,她这几天在至冬被冻得有点鼻塞,不时就需要用嘴巴辅助呼吸。
现在她舌头的痛感已经退去大半,基本恢复了语言功能。
“你感冒了?”
怪不得她今天说话的时候带了些鼻音。
“没,就鼻子有点塞,”荧又摇摇头,视线忽然有些飘忽,“…你还没说为什么突然捂我嘴。”
“笨,你忘了这里隔音不好吗?”
达达利亚一点都不想让其他人听到她的声音,光是想到她痛苦又欢快的甜腻叫声有可能会被隔壁那些饥渴的囚犯用来意淫,他就想割掉所有人的耳朵。
“那怎么办…我们刚才说的话他们都能听得到吗?”
荧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她完全忘了这茬,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周围的囚室完全安静了下来,连咳嗽声都消停了,以至于她都忘了他们的存在。
达达利亚安慰道:“不用那么紧张,只要你不要叫太大声,他们是听不到的。”
“哪有叫得大声了…啊…!”她自觉地捂住了嘴。
“还想被怎么弄疼?这样吗?”
平日里总用来引弓射箭的那几根手指捏住了她其中一只乳尖,它刚被人吮咬过,正敏感地挺立着,达达利亚轻轻地用指甲抠了抠,伴随着他的动作,一阵阵快感从脊背流过,她后颈弓起无法抑制地颤抖了起来。
“嗯…想要…呜——!”
他的手指逐渐收紧,突然猛地用力拧转,力度大得让乳尖像是被火焰灼烧一样刺痛,她的双眼立刻沁出了泪水,下面绞得他更紧了。
但荧完全感觉不到害怕,这远远比不上失去珍视之物的痛苦,反倒让她觉得安心,因为给予疼痛的达达利亚就在她身边,只要不是自己一个人,怎样都好。
羞辱与快感形影不离,越是羞耻,就越是快乐。
达达利亚原本是为了纠正她的错误思想才这么做的,没想到却适得其反,他能感觉到她变得更湿润了,再这么下去就连他都会跟着一起坏掉。
不,他已经坏掉了,达达利亚听到自己不受控制地开口问:“还有哪里想要被弄疼?”
声音沙哑,压抑着极度的兴奋,他享受她因为自己而变得意乱情迷的样子,这让他感觉自己被她深深地需要着。
“是这样?”
他拨开荧肩上的头发,往那白皙圆润的肩头上咬了一口,她只是瑟缩了一下,没有躲开。
“…还是这样?”
他又将手滑进她腿间,对着那枚饱满滑腻的阴蒂重重一捏——
“呜——!”她总算有所反应,在他身下本能地挣扎了起来。
达达利亚及时地用嘴盖住了她的呜咽,直到她平静下来才松开她。
“这下知道痛了吧?看你下次还敢不敢乱说话……”
达达利亚喘着粗气伸舌舔了舔嘴唇,毫不意外地尝到了铁锈的甜腥味,嘴被她咬破了。
荧嘴唇上还残留着他的血,正抬起头恍惚地看着他,又露出了那种无助的神情。
“到底怎么了……”
达达利亚停住了身下的动作,低下头用鼻尖轻轻蹭着她的鼻尖:“你到底想要什么…不是都已经给你了吗?”
为什么她还是这么不安?是他哪里做得不够好吗?
现在的荧就像是一只永远也装不满水的木桶,他想修好她,但又找不到缺口在哪,只能心急如焚地看她不断地流失。
手腕忽然被她握住了。
“想要被…掐住脖子…做……”
荧着魔一般握住他的手腕,控制着他的手,将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哈…?开什么玩笑……!”
手下那截白皙纤细的脖子顿时变成了烫手的山芋,达达利亚瞪圆了眼睛,像是被吓到了一样猛地缩回了手。
“脖子被扼住,会有安全感,”荧有些难为情地将脸转到一边,“当时…被你握着脖子威胁……变得很兴奋。”
当时他只是用手掌扣住她的脖子,并没有用力,但轻微的窒息激发出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快感,令人战栗,却格外甜美。
自那之后她就一直在想,如果被这只手用力掐住,会是什么感觉?
“…这样会觉得很舒服?”
达达利亚试探地捏了一下她的脖子,力道稍微重了些,与此同时,他感觉到她下面也用力收缩了起来。
“嗯……”荧红着脸点点头,看起来很期待。
到底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她觉得被扼住脖子会有安全感?
“那…如果难受就摇头,我会马上松手的。”
不忍心看到荧失望的表情,达达利亚努力使自己的心情平静了下来,鬼使神差地将手重新覆了上去。
他清楚多大的力道会捏断人的喉骨,也清楚窒息多久会死人。以往派手下严刑逼供敌人的时候,他也会在场,以确保不漏过对方吐露出来的任何一个情报。
但他没想到,荧会对自己提出这个需求。
他如果不顺着她的意思满足她,她会不会就要去找别的人掐她了?别人下手不知轻重把她掐死了怎么办?
…还有那抹刺眼的红痕,无时无刻都在彰显着它的存在感。
嫉妒战胜了理性,即使内心不愿意不理解,达达利亚也不得不这么做。
“…不舒服的话一定要说出来,不要逞强。”
达达利亚一边往她身体里顶,一边试着收紧手指加重力道,指腹下能感觉到她的脉搏跳动得越来越快。
颈动脉遭受到挤压,仿佛就连血液的流动都静止了下来,因为呼吸困难,她本就因情欲变得粉红的双颊变得更红了。
似乎是怕他松开手,她死死地握住了他的手腕。
“…呃…嗯……继续…用力……”
荧眼神逐渐空洞,微张着嘴唇发出急促又难耐的呻吟,像小狗一样将舌尖吐了出来,在他身下幅度很小地扭动着身体,她的脚趾蜷缩着,与脚背一同弯曲成诡异的弧度,全身都在用力紧绷,就连身体里面也在往死里地缠着他。
眼泪、唾液无法抑制地往外淌,大脑缺氧让她的双耳开始嗡嗡作响,渐渐听不到外界的声音,整个人像是要漂浮起来。
无法呼吸…濒近死亡……
窒息、压迫、恐惧在他指腹下转化为了强烈的刺激,感官被分割成了两个部分,一半产生了混沌而幸福的幻觉,一半敏感地接收着外界所有能带来快乐的信息。
达达利亚嘴里一张一合地说着什么,她已经听不到了。
视野慢慢地暗了下去……
悬浮在这种迷幻的极致快感中,一切的空虚皆如潮水般退去,世界上仿佛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她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害怕,他的存在即是她前往的方向。
“咳咳…咳咳咳……”
荧从短暂的昏厥中醒来,她剧烈地咳嗽着,尽管达达利亚很小心,她的脖子上还是留下了淡红色的手指印。
她浑身瘫软如同烂泥,喉骨也有点痛,颈间还残存着被扼住的窒息感,当氧气重新注入身体里,她有种如获新生的安宁和喜悦。
“啪嗒。”
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她不停起伏的胸口上。
…天花板漏水了?
荧恍惚地想着。
“啪嗒。”
又一滴。
她晃了晃脑袋,让自己醒过神来,是达达利亚,他浓密濡湿的睫毛在脸颊上洒下震颤的阴影,不断有泪水从他红红的眼眶里滚落下来。
“…你哭什么呀?”
荧虚弱地笑着伸手将他按进了自己的怀里,她声音懒懒的,还有些嘶哑。
达达利亚的脸靠在她柔软的乳丘上,梦呓一般:“差一点…以为自己把你掐死了。”
刚才的力道虽然不致死,只能把她掐晕,但他还是害怕了。
她这是在用折磨自己的方式来强调或惩罚他那三天对她施下的暴行吗?
达达利亚不知道她有没有折磨到她自己,反正他是被折磨得够呛,她是爽了,他都要担心死了。
刚才的某一瞬间,他是真的对她动了杀念。
想到她曾欺骗算计过自己,想到她身边那些让自己嫉妒的家伙,想到她捉摸不透的心事……一切都让他感觉到躁动不安,感到痛苦。
这种杀念很快又被各种情感所吞噬,取而代之是对她的爱怜和痛惜,他恨她,但又无法真正地恨她,他恨她是因为自己已经完全爱上了这个可恶的小骗子。
有时候,他又觉得自己不够爱她,如果爱她,为什么会总想要把她占为己有,而不是让她更随心所欲自由自在?
他的心绪就像一只毛线球,她在随随便便地将它拨弄到乱作一团后,又装作若无其事地悄然抽身离去,丢下他一个人收拾这烂摊子。
现在也是这样…好端端地突然要他掐她脖子,难道比起平时努力讨好她哄她开心的他,她更喜欢三天里那个只会无能暴戾的怪物吗?
那三天,达达利亚过度使用「魔王武装」,以至于脑子一片混沌,能维持理性的时间不多,甚至有一次,是直接以「魔王武装」的形态……尽管没有放进去,但也还是把她给弄疼了。
或许她来找他,只是因为思念那个躲在他体内阴暗角落里的魔鬼,她想借助他的躯体与那个魔鬼交媾。
“哪有这么容易死,”荧以为是自己突然昏过去吓到了他,赶紧抚摸着他蓬松的橘发给他顺毛,“只是有点…玩过头了,你别哭啦。”
“谁哭了……你管那叫「玩」?”
达达利亚的声音有点颤抖,似乎压抑着熊熊的愤怒,他猛地从她胸前抬起头,刚哭过的眼尾还沁着妩媚的红色:“谁教你那么玩的?!”
她这样的行为,简直就跟把头塞进圣骸角鳄嘴里一样危险!
他刚才…可是差一点就真的掐死她了。
“刚才你捂我嘴的时候…就想这么玩了。”
荧有些没底气地嘟囔着,莫名感觉自己像是在被年长一些的大哥哥教育,明明达达利亚年纪比自己小多了,难道这就是身为哥哥都有的说教癖吗?
不过哪个哥哥会一边哭一边教育人?就连她哥哥都不会这样,她这样想的同时,感觉自己作为年长一方的优越感又回来了些许。
“喉咙还疼吗?”达达利亚吸了吸鼻子,声音哽咽。
“还好,”她试着吞咽了下口水,“不怎么疼。”
“你平时…和别人都是这么玩的?”他忽然问。
“哈?虽然早就知道你是个满脑子全是战斗的笨蛋,但还是暂且用你脖子上顶着的那个玩意好好想一想吧。”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别人」、「别人」的,她在他心里到底过着多么纵欲荒唐的生活?
“我能和谁玩?派蒙吗?”
下意识提起这个名字后,荧立刻就后悔了。
“…派蒙呢?”达达利亚问出了今天一直压在心里的疑惑,“你的「派蒙」去了哪里?”
荧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达达利亚心下一紧,果然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在她身上发生了。
至冬一直处于闭锁状态,他得不到来自外界的消息,但偶尔还能在新政府发行的报纸上看到关于她的报道,虽然隐匿了姓名形象,但他能通过行动轨迹判断出来,那就是她——毕竟很多匪夷所思的傻事只有那位旅行者才干得出来。
但更高层次的情报,达达利亚已经很久没收到过了,他被荧哄进壶之前,刚去执行了一项任务,还没来得及回至冬述职就被她关起来了。
在那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达达利亚至今都不知道荧把自己控制起来的目的,她对此只字不提,现在终于有机会理清思路,他继续问道:“是派蒙出了什么事吗?”
“派蒙…派蒙很好,”荧眼神有些躲闪,“只是现在我们分开行动了。”
撒谎。
“…那你的哥哥呢?”
见她还是不肯对自己说实话,他狠下心来直击要害。
“哥哥…哥哥一直在家里啊……”她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脸上却还强撑着,“上次你来的时候,哥哥也在的呀。”
达达利亚感觉有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了上了脊椎,上次除了一只窝在角落里打瞌睡的胖鸟,他什么都没感知到,被锁在她房间里的那三天,他只见过她一个活人。
“你……”
他正要开口再说些什么,荧立刻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不要再问了…我已经很努力了…为什么你们还是不愿意相信我……”
她平躺在床上,抬头看着天花板,眼睛睁得大大的,泪水从眼角溢了出来,流得耳朵里、枕头上到处都是。
“哥哥…派蒙……”她的鼻子又堵上了,“他们都不相信我……”
“我相信你——”达达利亚搂紧荧发抖的身体,顾不得自己手糙,笨拙地、胡乱地擦去她脸上的泪水。
但不管他怎么擦,都擦不干净,接连着又有新的眼泪溢了出来。
“…你也一定不会听我的,”荧露出不信任的表情,“所以我把你关了起来。”
“…所以,你困住我,是为了保护我吗?”
达达利亚不是很确定地抛出了这个猜想。
她没有回答,将脸撇到一边轻声抽泣。
达达利亚已经从荧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他无法谴责这样的她,只能怪他自己技不如人,无法突破仙家法器的封印,延误了军令。
“为什么宁可做到这个地步都要救我?”达达利亚突然释怀地笑了出来,“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笨蛋,”荧的注意力果然被他这个问题吸引开了,她如窃窃私语般飞快地说了句,“…谁会和不喜欢的人做这种事。”
她困他是真,喜欢他亦是真。
达达利亚把她的脸扳正了回来,她没有抗拒,但依旧回避着他的视线,她双颊上透出红晕,这次是因为难为情。
明明和他做那种事都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却因为一句「喜欢」害羞成这样。
达达利亚体贴地决定不再用言语为难她,怕她真的会羞耻到撬开排水管道逃跑。
达达利亚不知道该如何让荧不去想那些悲伤的事情,他只知道如何让她变得快乐。
他低头将自己的嘴唇交给了她,荧很快就像条闻到了饵料香味的鱼那样上钩,主动追了上来。
达达利亚像逗钓一样地亲吻着她,舌尖不时地在她口腔里逡巡挑逗,直到她忍无可忍地咬了他,才肯老老实实地与她舌尖缠绕。
两人身体交缠时,荧感觉到有什么热乎乎的东西戳到了她,她这才想起刚才只顾着自己爽了,达达利亚都还没射出来。
她立刻拟态成一根卧沙的陆鳗鳗,滑进了被子里,顺着达达利亚的腰腹找到了那根被冷落的大家伙。
察觉到她的意图,达达利亚捂住自己的下身:“等一下,我去洗洗…洗完再吃。”
她怎么还是这么喜欢吃他……
“冻坏了怎么办,”荧用脸蹭开他的手贴了上去,冲着他吹了一口气,“只是亲了一会就硬成这样?真是弱爆了——!”
“这不公平……”达达利亚被刺激得呻吟了一声,“我也要吃你的。”
说着,他不服气地也钻进了被子里。
如此狭窄的单人床,两个成年人在被子底下扭作一团,打打闹闹,下场自然是——双双滚到了地上。
达达利亚原本没摔下来,为了护住荧的脑袋不被粗糙的水泥地面磕到,他只好一起滚下来做了人肉垫子。
“你那什么破床,”被达达利亚抱着放回床上时,荧嘴里还在骂骂咧咧,“都怪你!”
他在被子里一会舔她的腰,一会又挠她痒痒,她挣扎躲避慌不择路才掉下来的。
原本温馨的氛围,突然就变成了混合自由摔跤。
“你先出界,是你输了,”达达利亚得意洋洋地挑了挑眉毛,“鼎鼎大名的旅行者可要信守承诺,愿赌服输。”
“你多大了…幼不幼稚?”趁他不备,荧又反扑了上去,“三局两胜…刚才的不算!”
她并不擅长近身肉搏,只能不断躲闪寻找破局机会,不多时便被达达利亚制服。
“抓到你了,你就只会躲吗?”
达达利亚自小在镇上摔跤打架就是一把好手,后来习得魔王武装得到神之眼后也未曾疏于练习格斗技巧,制住荧这种依赖元素力的剑客简直轻而易举。
“哈哈,第二局也是我赢了,三局两胜,你说的。”
他一把制住了她,在她耳边轻声笑道。
荧不甘心地在他怀里拧来拧去,试图再次挣脱。
怎会如此…不用元素力,光凭她的力道完全控制不住他,以前每次和哥哥打架都是她赢,难道是哥哥一直在放水?
“好了好了,不玩了,再玩下去我这破床真的要折腾散架了。”
达达利亚勒紧小臂将她锁在自己的胸前,另一只手从她的腿窝处箍住,她动弹不得,居然真的听话也没再反抗,只听得到些许压抑又急促的呼吸声。
他愣了下,伸手在她腿间抹了一把,果然。
“还说我…你这个体质以后怎么跟人打架?”达达利亚无奈又好笑地松开了对她的禁锢,“不要太过于依赖武器啊,伙伴,自己的身体才是最可靠的,你要好好练一练了。”
“…又不是对谁都这样。”荧小声嘀咕道。
谁叫他突然把她的腿掰成那么羞耻的姿势,还这么用力地从后面勒着她。
“原来如此,你只对我……”他故意拉长声音。
“不许说出来…!”她恼羞成怒,作势要挠他。
“好好好,我不说,我们心照。”
达达利亚笑着摇摇头,他虽然不能理解,但他喜欢看她被自己征服时的表情,喜欢她这副明明心里很高兴,却硬要装出勉勉强强的样子。
“听说有一种亲吻鱼,只要两条在一起,就会不断地亲吻对方,”重新帮荧盖好身上的被子后,达达利亚温柔地含了含她的嘴唇,“就像这样。”
荧不甘示弱地也学着他的样子,张开嘴咬住他的一片唇瓣轻轻拉扯:“它们是在打架,互相咬嘴巴。”
“那不就和我们一样?”他又紧追不放地啄了回来,“我们也经常打架。”
“哪里一样了。”
荧被亲得又燥热起来,她用手按住达达利亚,翻身将他压在身下,舌头像鱼一样灵活地游进了他口腔里缠他。
“…确实不一样,鱼不会像这样伸舌头。”
半晌过后,他嗓音微哑地附和道。
见荧趴在自己身上不安分地又亲又舔蹭来蹭去,达达利亚没忍住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想要就直说,在我身上磨什么呢?不吃就别乱夹。”
他耻骨都被磨湿了。
“谁想了?”
荧抵死不认,嘴里还吮着他的乳头,说话的时候声音含含糊糊的。
达达利亚捂住自己的胸口不让她吃:“你是刚断奶的小羊羔吗?这么大还吃奶,羞羞脸。”
说罢,他还用手指刮了刮她的鼻梁。
在她的摧残下,他的两只乳头又红又肿,像是要涨奶一样地翘立了起来。
荧吃不到急了,就转而吮吸舔咬他的手指,将他的手指舔得湿漉漉的。
手指被她的舌头吃奶嘴似地绕来绕去,达达利亚本就勃起的下身胀得愈发难受了。
达达利亚固定住她不停乱扭的屁股,呼吸声有些沉重:“是不是该兑现刚才的赌注了?伙伴。”
“…要我做什么?”
荧紧抿嘴唇,不知道他又要怎么欺负自己,她心中既忐忑又期待。
但既然是输了游戏后的惩罚,她遵守规则也是无可厚非的,她这样说服着自己。
他将两人盖着的被子掀起一角:“自己爬进去,屁股朝外对着我。”
被子很薄,薄到隔着棉絮都能透进来点光亮,荧在里面甚至能隐约看见达达利亚身体的轮廓。
她现在正以一种特别羞耻的姿势趴在达达利亚身上,她面向着他的腰腹,而下半身则暴露在被子外,屁股像是等待被人赏玩一样高高地翘了起来。
荧轻轻地将他握在了手心里。
指腹下,茎身上膨胀的青筋正在雀跃地抽动着。
她并不是第一次吃他了,在两人第一次做的时候她就出于好奇帮达达利亚这样做过。
当时达达利亚被她含进嘴里的反应青涩又可爱,他似乎从没想过她会这么做。他两颊红得跟发高烧一样,漂亮的蓝眼睛仿佛随时要哭出来,却片刻不舍得离开她,洁白而整齐的牙齿紧紧地咬住下唇,生怕自己发出什么丢人的声音,但还是有压抑不住的小小哼声从他鼻子里逃了出来。
那次达达利亚没能坚持太久,不一会就在她嘴里迸发了出来,她觉得没什么,毕竟是他的第一次,他反倒是一直耿耿于怀,之后的每一次都跟自己较劲似的忍耐很久,直到她尽兴一两次后才允许自己射出来。
…就连这种事情上都不甘心服输,不愧是他。
可惜这份青涩的保质期极短,荧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便已烟消云散,她不得不和他展开了为期三日的攻防战。
像是要同它问好一样,荧将一侧的头发掖到耳后,凑上去用鼻尖轻轻蹭了蹭。
没有什么不好的气味,只有淡淡的香皂味,他刚才一定洗得格外仔细。
“唔…!”
刚含住前端,舌尖还尚未碰到系带,荧就听到被子外的达达利亚轻哼了一声,嘴里的东西也猛地跳了一下,更多的液体从顶端的小裂缝里流了出来。
荧对他这种敏感的反应兴奋不已,立刻伸出舌头用力舔吸起来,同时,她的手指也在握住茎身上那层细腻的皮肤不断上下滑动。
她只能吃得下他的前端,再往后的就吞不下了。
不愧是至冬最棒的玩具销售员,她对他的「玩具」非常满意。
荧玩得起劲,全然忘了自己的屁股还暴露在外面。
与此同时,被子外。
从刚才起,达达利亚就一直盯着她高高翘起的下身看。
他都还没开始碰她,她就自己收缩肌肉夹弄了起来,不断有透明的粘液往外溢出,滴得他胸口锁骨上到处都是。
就连舔他的时候都这么有感觉吗?
达达利亚再也按捺不住,他撑起上半身,凑近了那处正在自得其乐中的穴口,学着她刚才对他使坏的那样,轻轻对着它吹了一口气。
“呜、呜呜……”
荧嘴里被膨大的性器堵了个严实,呜呜咽咽地说不出话来,她本能地想要逃,但屁股被他牢牢抓住,怎么也逃不开。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殊不知她自己就是那只螳螂。
敏感地察觉到达达利亚的鼻息也在逐渐迫近,她的双腿不由自主地颤抖得更厉害了。
“真不像样,才吹了一口气就抖成这样,旅行者真是太丢人了。”
“那是因为痒…!”荧好不容易才将他从嘴里吐出来,“还有,不许偷我台词!”
“只是因为痒吗?”
两根修长的手指将她散发出红润光泽的阴部向着两边撑开后,达达利亚俯身吻了上去。
他伸出灼热的舌头,时而在外面用力舔着,时而又灵巧地钻进了那道淡红色的窄缝里,像是要把她所有的突起褶皱全部碾碎抹平似的。
“不、不能吸那里!”
荧的叫声骤然变得尖锐起来,达达利亚才不管,将那枚小小的阴核含进嘴里,重重一吸——
她的身体仿佛变成了一张被绷到了极限的弓,在他的操纵下,被动地蓄满了力,又在下一瞬间发泄了出来。
“哈哈哈,伙伴,你这是怎么了?”毫不在意地用手背抹了一把脸后,达达利亚顺手将被子里的荧捞了出来,让全身瘫软脱力的她趴在自己身上,“刚才的气势哪去了?”
仿佛光是言语羞辱她还不够让他解气,达达利亚一巴掌拍在了那雪白的臀瓣上,声音又响又脆,力道不重,却留下了五道浅红的指印。
荧被这一巴掌给打醒了,又打懵了,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屁股刚才被他打了,不怎么疼,但羞辱性极强。
居然敢打她屁股…!
她本想大声斥责他,然而她做不到。
——因为她可耻地变得更兴奋了。
刚才那种近乎屈辱的快感令她无法忘怀,下一巴掌迟迟未止,她等待得有些焦急了。
但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像请求他掐她脖子那样开口求他继续打自己的屁股,只好闷声不吭地将屁股抬得更高了。
“怎么不说话,屁股撅这么高是什么意思?”
达达利亚装作看不懂她的暗示,好整以暇地用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戳弄她的阴核:“你不说出来,我怎么知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想要像刚才那样,”她羞耻地把脸埋进他的颈间,“想被你打……”
她声音越压越低,说到后面已经完全听不清了。
“居然喜欢被人打屁股…你小时候一定没被打过。”
达达利亚这才心满意足地放过她,他用手轻轻拍打她的阴部,故意让它发出黏腻的水声。
“那你得答应我,以后再也不要说什么让人掐你脖子之类的话,”他的语气突然严肃了几分,“不然…我就再也不打你屁股了。”
“…又不会让别人掐。”
荧短促地喘息着,也不甘落后地在他肩膀上啃咬起来。
“万一我失手了,就可以趁机被我掐死……”
达达利亚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这种结果,你刚才其实有想过吧?”
她不作声了。
“…我猜对了,是吗?”
静默了半晌,达达利亚才低声叹了口气:“你啊……”
她这小脑袋瓜里面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些个消极的念头,这要他怎么放得下心让她自己一个人。
就算只是一念之间,她曾经有过这种想法这件事也让他感到好一阵心疼后怕。
“——你想得美,我才不帮你解脱。”
又一巴掌落了下来,这次他是真的生气了,用了十成十的力气,那半边挨打的屁股瞬间就红肿了起来,打得她连腿根都不住地颤抖。
“疼疼疼——!!”
荧连滚带爬地想要躲开,又被他一把抓了回来。
“现在知道喊疼了?”达达利亚按着她的屁股噼里啪啦就是一顿打,“死都不怕了还怕疼,我家里的那几个小家伙都比你懂事!”
真是一点都不让他省心。
“永远不要想着去寻找什么终点,无论如何,都要努力活下去,”他打着打着,忽然又心软了下来,“不要再想这些了,好不好?如果你愿意,我可以陪在你身边…再也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达达利亚……”
荧直直地盯着他幽蓝色的双眸看,它们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
“嗯,还想再要一次吗?”达达利亚已经察觉到了她腿间沁下来的湿意,“我累了,你自己上来玩好不好?”
他其实根本不累,只是想看她在自己身上肆意索取的样子,他渴望被她主动地需要,而不是被动地接纳。
“嗯……”
仿佛是中了他的蛊惑,荧从他身上爬起来,扶着他坐了进去。
随着她的摇晃,承载了两个成年人重量的木板床不断发出吱呀吱呀的惨叫。
“这床真的要命不久矣,看来我以后得打地铺了。”
“闭嘴…专心做……”
跟两头饿疯了的野兽似的,两人没完没了不知疲倦地渴求着彼此。
“不要走……”
荧像小动物标记地盘一样地在他身上留下各种咬痕或吻痕。
达达利亚默许了她在自己身上的各种放肆,用力往上挺着腰,将自己深深埋进了她身体里。
“嗯,我哪都不去。”
“唯一的一床被褥都被你弄湿了,”达达利亚摸了摸两人身下的床铺,“洗是来不及了,今晚凑合将就睡吧。”
随着他坐起来的动作,单薄的被子从他瘦削如少年般的背脊上缓缓地滑落了下来,露出了身上的新伤旧伤,以及…各种被她弄出来的痕迹。
“随便……”
荧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就算身上、腿上满是两个人干涸的,混合在一起的体液,她也懒得爬起来去洗了。
——她只想睡觉。
“我去拿毛巾来帮你擦一下。”
达达利亚轻轻地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披衣翻身下床烧水。
水烧开,他又在盆里兑了凉水,让它变温后才端过来为她擦洗。
剩下的热水则被灌进了一只玻璃输液瓶里——上次他伤口发炎去狱医那吊水时顺手偷偷带回来的,他在它外面又套上一只袜子,权当作热水袋塞进被窝里给她暖脚了。
“达达利亚……”
“嗯,怎么了?”
“达达利亚…是我的……”
“嗯,是你的。”
时过境迁,「达达利亚」这个身份也会随着前至冬一起消亡。
现在,他是只属于她的「达达利亚」了。
黑暗中,她心满意足地勾起了唇角。
“当——当——当——”
凌晨五点,天刚蒙蒙亮,灰色的天空让人分不清是傍晚还是黎明,屋外传来轮值看守用铁锤敲打钢条的声音,这是劳改监狱里特有的起床闹钟。
达达利亚睁开眼睛,像平时一样,在敲第一遍钟时就清醒了过来。
与以往不同的是,今天他的胸口沉甸甸的,有一颗毛茸茸的金色脑袋正枕在上面呼呼大睡。
虽然不忍心,但他还是伸手推醒了她:“醒醒,起床上工了。”
“唔…哦、嗯……”
荧也不知道醒了没有,人反正是坐起来开始四处找衣服穿了。
见她跟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翻,达达利亚只好帮她把衣服一件件地找了出来:“别掏了,再掏下去棉花都要被你薅没了。”
荧睡得迷迷糊糊的,内衣都还没穿就直接往身上套衬裙,他看不下去,索性把她扒光了,又重新一件一件地帮她穿上去。
直到帮她穿完鞋子,达达利亚才有时间穿上自己的衣服。
“…你要走了?”
达达利亚从卫生间洗漱出来时,看到荧取下了自己挂在门背后的外套和围巾。
“嗯,不然呢?”她已经完全醒了,“我可不想被前台敲门催着退房,趁现在回去刚好赶上冒险家协会发布新委托。”
“没什么,你走吧。”
达达利亚忽然感觉自己像是个被人上完就嫌弃地丢到一边的娼妓,哦,他还不要钱。
“…毕竟我还得趁早给我肚子里的孩子找个父亲呢,”她一边说一边往自己脖子上套围巾,“你知道的,我不怎么懂得和小孩子相处,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他一声不吭地走到她身后伸出双臂环住她的腰,又俯下身子将下巴重重地搁在她肩膀上,久久不肯放开。
“干嘛,想要我带你走啊?”荧伸手勾了勾他偎在自己颈窝里的小尖下巴,“想要我带你走就直说。”
“跟你走?”达达利亚的声音闷闷地从颈侧传来,“又要被你当成宠物一样地锁在尘歌壶里吗?”
“不愿意?那你还是继续在这里当你的起义军头子吧,未来的开国大元帅先生。”
她冷笑一声,用力地抖了抖肩膀,奈何他抱得很紧,没能把他抖下去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的?”他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
“我从进入这个劳改监狱起就感觉不对劲了,”荧松开达达利亚缠在自己身上的手转过身,看到了他一脸懊悔的表情,“没有囚犯敢看我超过三秒——在第二秒时就已经有其他囚犯暗示他赶紧低头干活了,每个囚犯都一副生怕冒犯我的样子。”
她又不是不知道大多数男人的德性,那些人关在这里这么久,但凡能见到个女人,即使什么都做不了,也要用恶心的眼神将人上下淫猥一通。
她才不相信这些男人都具备绅士的品格,只有「首领」的女人,才会让他们这么自觉。
达达利亚的家人或许不清楚他在外什么模样,但她还能不清楚吗,这个人就算在梅洛彼得堡都可以轻轻松松混个「大哥」当。
再说,一个海屑镇的普通商人能躲过士兵的监视和盘查,突破重重封锁把托克的玩偶交到她手上来?就算有这个能力,也要有人愿意为了他们一家豁出命来做吧。
想也知道是他安排在那保护自己家人的属下,她又不是冬妮娅那种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冷静下来后自然会对这件事情的顺利进展有所猜疑。
纵使达达利亚向来不屑于处理冗杂的人际关系,他的强大也足以吸引无数人为他臣服,他甚至不需要特意去表现,就能散发出独属于强者的耀眼光辉。
在梅洛彼得堡的时候,他不也是凭借个人魅力当上的「大哥」吗?那仨小弟估计现在还对他念念不忘死心塌地呢。
她已经给过他向她投案自首的机会了,是他自己不珍惜,还在她面前装了一整晚的可怜——她最开始真的被他的演技给骗过去了。
“看来你很自信自己有能让男人为你着迷的资本嘛。”
被打回原形后,达达利亚也不再演了,他双手撑在门板上,困住她不让她走。
“你不就是其中之一么?”荧也没打算走,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
“…比起「之一」,我更想做「唯一」,”他故作为难地叹了一口气,“伙伴,你又一次破坏了我的计划,可要必须对我负责起来啊。”
至于起义军头子、开国大元帅——这些名号还是让给其他有志之人来担当吧,毕竟他一向善于退居幕后,为他人做嫁衣。
“你就老老实实地在这当你的「大哥」吧。”
荧忽然解开衣领将手伸了进去,掏了一个物件出来:“喏,你的东西。”
达达利亚下意识接过低头一看,赫然发现手心里躺着一枚还带着她体温的至冬水元素神之眼。
她居然把他的神之眼藏在了内衣夹层里…怪不得刚才摸起来硬硬的。
“我的神之眼…怎么在你手里……”
达达利亚被停职处分后,邪眼和神之眼就被一并收缴了上去,而他本人则被扣押在冬都的某处军事监狱里接受政治审查,直到前至冬政权覆灭才被新政府的人抓出来转移到了这里。
“作为兵器,你从来都没有被抛弃过哦,”荧将他的手指并拢,让那枚神之眼被牢牢地包裹在他手心里,“那三天尘歌壶外面所施加的那层禁制,从来都不是「岩」,而是「冰」。”
「每个至冬人…都是诞生自我骨血中的孩子。」
而达达利亚,是女皇为新至冬所准备的最后一道保险。
他对政治对权力地位都没有兴趣,财富对于他来说也只是银行账户里的一串数字,由他来作为新至冬的督察者,再合适不过了。
「如果新的至冬不能带给人民幸福,就请再让她新生一次。」
这是那位崇高的女皇陛下最后对她留下的话语。
“那你呢…你又是为了什么而来?”达达利亚反过来握住了她的手腕,“只是女皇陛下的嘱托的话,没必要为了我做到这个地步吧,在你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的认知被重新颠覆,他已经分不清她哪些话是真,哪些话是假了。
“我丢失了一样东西,很重要的东西。”
“什么重要的东西,怎么找到我这里来了?”
荧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他感觉不到一丝属于她的心跳。
“我被磨损掉的人性。”
作为最后的代价,她的胸膛被剖开,心脏被摘除,空出来的胸腔一次性容纳了七枚神之心。
最后一战中,哥哥原来的那颗心,因为承载了太多,已经碎掉了。
而她原先的那颗心脏,如今正在哥哥的胸腔里跳动着。
明明从小就说好什么东西都要平均对半分…他却怎么也不肯让她帮他分担,选择自己一个人走向消亡。
如今虽然命是保住了,但空也陷入了沉眠,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醒来,她得留在提瓦特看护好他的身体。
天理消散后,派蒙化作了一道防止外宇宙力量入侵的结界,荧一直在世间收集重铸壁垒的材料,盼望着早日将派蒙给替换回来。
容纳七枚神之心虽然没给她的身体带来什么不适,但她却变得愈发彷徨空虚。
这便是成神的代价么……
更可怕的是,神性正在逐渐取代她的人性。
失去原本的心脏后,荧开始对很多事情都兴趣缺缺,就连吃东西也变得没胃口起来。
这让她感觉到不安。
她害怕自己有一天,会失去全部的情感。
荧问过那几位退休的老前辈,老前辈们虽然没有谁尝试过一次性容纳七枚神之心,但都表示自己还在位时偶尔也会有这种情况,俗称「磨损」,但「磨损」不应该这么早就出现在她身上。
直到得知达达利亚出事,她胸腔里的那颗「心」才再次开始跳动。
“…没想到,第一次触碰到神之心,会是以这种方式。”
达达利亚温暖的手掌轻轻地覆在她的胸口上,难以想象这毫无手术痕迹的胸腔竟被那样残忍地打开过。
“还疼吗?”
“又不是传统的那种手术,唔…就像你们执行官掏神之心那样,「咻」的一下就换好了。”
“你当换能量块呢?”
尽管这段经历被她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但达达利亚知道,她没有像她所描述的那样轻松。
“我是人类,陪不了你多久的。”
明明都已经离她这么近了,他却忽生出一股怯意来,她现在已经可以算得上是一位真正的神明了。
他的几十年于她而言,不过须臾之间。
“我可以诅咒你,”这点荧早就考虑过了,“大家都退休了,只留下我一个人当神明太孤单了,我要对你降下神罚——诅咒你与我同生共死。”
虽说是神明,但没有信仰来源的她充其量只能算是个小小的魔神。
“你这是要让我成为你的眷属吗?”达达利亚被她小孩子过家家一般的语气逗笑了,“那么这位神明,您的权柄又是什么呢?”
“不是很流行吗?狐狸神使什么的……”她轻咳一声,“至于权柄么…提瓦特负责掌管废品回收的神?”
“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笑得直不起腰,“负责掌管废品回收的神…亏你想得出。”
“笑什么笑,我神国的国土面积有整整一个尘歌壶那么大呢!再笑罚你天天做圣餐!”
荧本来觉得没什么的,被他这么一笑忽然就有些恼羞成怒了起来。
“你还走不走了?我可不想陪你在这啃那些掺着木屑的硬面包。”
“伙伴,你这是在教唆罪犯逃跑,按至冬的法律来说,算组织越狱罪。”
达达利亚摆出为难的样子,眉眼却是在笑的。
“你不跟我走也不行了,你的家人现在在我手上,想再见到他们的话就跟我走。”
说这些话的时候,荧感觉自己就像个反派。
算算时间,他们现在已经到蒙德清泉镇的新家了,她亲自护送他们离开的至冬,接下来的路程也有其他伙伴帮忙。
“…抱歉,我暂时还脱不开身,”他渐渐敛了笑容,换上了一副认真的表情,“再给我半个月可以吗?”
半个月时间,足够让他的旧部组织完人手了。
牺牲这么多人性命保住的至冬,要是被那堆愚蠢又极端的蛀虫毁掉就太可惜了。
前至冬就剩下他一个了,他不管谁来管。
“随便你,”她重新围好围巾,“你的命是我的,不要随随便便被别人杀掉了。”
“一个月后见不到人,我就当作从不认识你。”
“…遵命,我的小姐。”
一个月后,璃月。
“号外号外!愚人众最后的执行官越狱出逃,至冬当局宣称已将其击毙!”
一个报童挥舞着手中的报纸沿街叫卖,他年纪不大,看着却十分机灵,还学着枫丹报童的样子戴了顶檐帽。
不多时,这小报童就来到了茶摊附近,他深知这个时间点能来茶摊消遣的老爷们,手上都是有些闲钱的。
今天的报纸卖得很好,才卖了一会,他手上就只剩下十来份了,对于许多璃月百姓来说,今天的新闻内容简直称得上大快人心,看来午饭前他就可以收工回家了。
“这位大老板,要来一份今天新鲜出炉的蒸汽鸟报吗?”
小报童飞快地打量了一眼这桌的客人,是一位戴帽子墨镜的男士和他金发的女伴,看着都像外国人。
殊不知那位戴帽子的男士却笑道:“错了,我不是大老板,她才是,我只是大老板养的小白脸。”
“你不要教坏小孩……”
一旁的金发女子看起来颇为头疼。
“那这位大老板姐姐,要为您漂亮的男伴买一份蒸汽鸟报吗?”
他向来懂得审时度势,立刻露出可爱的笑脸向那位金发女子转火。
唔,这位女士的长相有点眼熟…似乎在哪见过,想不起来,难道是哪个上过报纸的大人物?
“…来一份吧。”
这小鬼,嘴倒是挺甜。
荧只好掏出钱袋买了一份。
“大老板,报纸上是怎么写的?给我念念呗。”
待报童走后,她对面的男子才摘下墨镜,露出了一双笑意盈盈的漂亮蓝眼睛。
“先说好,我可没把你的情报卖给蒸汽鸟报。”
荧摊开报纸,一边喝茶一边看了起来。
“卖啊,为什么不卖?标题我都替你想好了,比如——前愚人众执行官与旅行者的三天三夜?”
这人正是新闻里刚刚被击毙的达达利亚。
“这么妨害风化的标题,绝对会被主编砍掉吧?”
“那可说不准,要不要打个赌?我来投稿。”
“…不要。”
达达利亚蹩脚地拿着筷子,夹了块糕点喂到她嘴边:“大老板,张嘴。”
荧咬了一口糕点,轻声念道:“据本报记者了解,有相关人士声称其可能遭到璃月间谍暗杀…在其服刑期间,曾有一金发女子探监……”
“岂有此理,黄毛黄眼睛的怎么就成璃月间谍了,你就算要入籍,也该是入的我们至冬籍啊。”
达达利亚义愤填膺地将她吃剩的那块糕点一口吞下,用力地咀嚼着。
…生气的重点居然是这个吗?
“好了好了,冷静点,现在你可是名正言顺的蒙德冒险家,”她迭好报纸放到一边,“快点吃吧,吃完了还能赶回去帮忙布置风花节。”
至冬政局动荡不安,在彻底稳定之前,达达利亚的家人经由她安排暂时搬到了蒙德的清泉镇。
他们的新邻居是小迪奥娜一家,两家的酒鬼老爹很快就成了好朋友,平时不是相伴着打猎钓鱼就是聚众喝酒,小迪奥娜为此头疼不已,私下找她投诉过好几回。
达达利亚的妈妈则和镇上的「蒙德肉类料理厨艺之王」布洛克,商量起了合伙开副食品商店的事宜,荧现在总算知道达达利亚喜欢做饭这点是遗传谁的了。
哥哥姐姐也很快就在蒙德城找到了工作,就连冬妮娅和她的两个弟弟,都已经在为加入冒险家协会预备役做准备了,或许未来加入西风骑士团也不是没有可能,孩子们都还小,未来的事情谁说得准呢?
尽管西风骑士团的大家对达达利亚本人颇有微词,但祸不及家人,友善的蒙德接纳了这质朴勤劳的一大家子。
发现荧茶杯空了,达达利亚细心地提起茶壶帮她添了茶水:“知道了知道了,你可真是闲不下来,明明早上才刚陪你去履行完「神职」。”
所谓履行神职,不过就是在各处犄角旮旯里捡破烂。
“毕竟我的存款都用于在劳改监狱里充大款了,”荧想起那些花出去的摩拉就心痛不已,“现在只能委屈你跟我一起过穷鬼日子了,前·北国银行高级储蓄会员先生。”
“哈哈哈,你从身上掏出这么多钱的时候还真是吓了我一跳,说老实话,一直都是我在替别人掏钱,还是第一次有人为我花这么大一笔钱呢。”
一回想起她千里迢迢奔赴至冬劳改监狱探望他时的情形,达达利亚就眉飞色舞起来。
能让这么抠门的人为自己大笔大笔地砸钱,可见他在她心中的地位还是蛮高的。
“说来也是奇怪,最近摩拉箱给的摩拉怎么这么多?”荧忽然疑惑道。
光是今天早上,她就已经连着开了好几个十万摩拉的了。
“可能是因为你带了个运气特别好特别旺财的人吧?”
达达利亚托着腮笑眯眯地看着她吃东西,他已经吃饱了。
“…你少来,我怀疑是有哪个土大款背地里偷偷暗恋我。”荧斜睨了他一眼,不知道这家伙要演到什么时候。
明明有钱还要跟在她身边装穷要她养着,看她穷了又偷偷摸摸地塞钱给她。
“可能是你救过他?钱算什么,说不定以身相许也愿意呢。”他继续装傻。
“伙计,买单。”
她才懒得继续陪他演,结完账便头也不回地起身往前走。
达达利亚腿长,几步就追了上来:“刚吃完东西不要走这么急,小心肠子扭到。”
此时他们刚好走到街头拐角处,荧眼看四下无人,一个回身将他给拽了进去,摁在墙上一顿乱摸。
“这么迫不及待吗?”达达利亚也不反抗,任由她在身上摸来摸去,“就不能等回家再……”
“——我就知道是你。”
荧很快便在他身上搜出了许多面额和摩拉箱里一样大的摩拉,证据确凿,他想抵赖都不行。
“我的大恩人,我这还不是为了让你能多带我一起出去「履行神职」么?”达达利亚被抓包还委屈起来,“你要是嫌弃这些俗物…无以为报,我就只能以身相许了。”
“你不早就是我的人了吗?用我的东西来向我报恩,算不算是一种慷他人之慨?”
荧不由好笑,将钱又塞回了他兜里:“你自己留着吧,不许剥夺我捡钱的快乐,要是真缺钱我不会跟你客气的。”
说罢,她走回街上,省得被巡街的千岩军看到误会二人躲在角落里行那伤风败俗之事。
“你就是嫌弃我,连带我给的东西也嫌弃。”
达达利亚跟了出来,嘴里还在嘟囔。
“我怎么就嫌弃你了……”她听得头都大了。
“刚才我被那条蛇欺负的时候你都不帮我。”
“长生怎么欺负你了,不就说你像个得宠的姨太太吗?”荧恍然大悟,原来他还在记仇这件事啊,“谁叫你刚才在不卜庐非要人家白术替我把脉,我只是生理期延迟,又不是怀孕……”
现在她有达达利亚陪在身边,孩子什么的…以后再说吧。
早知道这么麻烦,就不带他来璃月了。
今天她来璃月不是专程为了吃茶点,而是要替哥哥预约后天的针灸治疗。
“那位白术老板不是你的朋友么,要是有什么喜讯还能第一时间跟他分享……”
达达利亚说这句话时,「朋友」二字念得甚是意味深长。
“人家是治病救人的大夫,没空陪你瞎胡闹。”
“你果然偏心他,这就心疼上了?”
“笨蛋,要是真有这种事情…我只想第一时间跟你分享。”
阳光下,荧笑着转过身,围巾与裙摆飞扬起来,达达利亚看得入了迷,一时没听清她刚才说了句什么。
“你说什么?”
“听不清就算了,走了,再摩蹭下去风花节都开幕了。”
“等等,你再说一遍……”
“不——说——”
狼狈(达达利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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