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思思不知道又睡了多久,等她醒来时,祈律已经走了,房间有些暗,只剩她一个人。
天边染上了暮色。她住在店铺楼上,窗户是老式的栏杆式铁窗,透过窗户就能看到行人不多的街道。
她看见碎金的夕阳透过栏杆,窗栏的影子斜斜映在她的床边,像极了在牢笼里望天。她痴痴地看着夕阳发呆,听到路人鞋子踩在石子路上,汽车轮胎碾过沥青,海鸥振翅,空气里传来海洋独有的盐味。
明明是自己生活二十七年的城市,为什么自己却感到陌生?
这是祈思思思考了无数次的问题,她光着脚踩上木地板,从二楼的楼梯走到店里,打开玻璃店门,风铃轻轻摇曳,发出悦耳清脆的欢呼,世界的声音随着店门的打开,更加清晰地向她拥来。
这样的岁月静好,她的心里却是有一点青柠味的酸涩,似乎是觉得孤单清冷,果然没有弟弟在,自己一个人真的不习惯。
祈思思开始揉面,这种时候她能放空自己,什么事情也不去想。生病大半年,自己甚至连蛋糕都不会做了,店里生意冷冷清清,家里的生计全靠弟弟送外卖维持。她看着手里的面团,想着弟弟清瘦的脸,想着汗是如何从他的鼻峰落到他的锁骨,她的脑袋又有些发晕。
直到蛋糕烘焙的奶香传入鼻中,祈思思才惊喜地发现自己终于烤成功了一次舒芙蕾,诱人的金黄,松软的蛋糕,再撒上糖霜和果酱。
尽管舒芙蕾的烤制并不复杂,但祈思思自从大病一场后,蛋糕烘焙甜品什么的基本从头学起,这一次,也许是个好的开始,能为祈律减轻一些负担。
“好香啊~”一个温婉的女声传来,高跟鞋停在祈思思的身旁。
风铃还没响,一个穿着紫色旗袍的年轻女人走进了店里,下一秒,紫色旗袍女人亲昵地将祈思思一把抱住:“思思!我好想你。”
“你是?”女人比祈思思还高个头,祈思思贴在女人的胸前,鼻子里满是女人身上的香气,祈思思一时间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回拥住这个陌生热情的女人。
“啊,我忘了思思你生病了。”高心雅捧着祈思思的脸爱怜地看着她,“重新认识一下,我是高心雅,曾经你最好的朋友。”
高心雅?祈思思搜索脑海记忆后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额,你、你好?”
高心雅一点也不意外祈思思的冷淡,她松开了拥抱,打量了几眼她的店铺,就看到了桌上新鲜出炉的舒芙蕾。高心雅惊喜地呀了一声:“思思,你竟然还记得我最喜欢吃的舒芙蕾。你卖给我吧,我好想念你的手艺啊,你受伤这段时间,我都找不到平替。”
“啊,你喜欢的话,送给你吃。”祈思思看着美女撒娇的眼神实在无法拒绝,如果真的如她所说她们是很好的朋友,收钱也未免太伤感情。虽然祈思思还没想起高心雅,但这半年来,高心雅是她第一次见到的“朋友”。
祈思思包装舒芙蕾的时候,高心雅搂着祈思思撒娇。
“思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知道吗,半年前的海难,可死了不少人。”
“我不知道。”祈思思平静地说,“阿律从来不跟我说这些。”
“还死了几个名人呢,有个叫沉什么渊的,是深茗集团的社长,听说和他弟弟都死在那场海难了。”
“这下好了,整个集团都乱套了,可惜我还挺喜欢他们家的珠宝的。”
高心雅装作无心地说着,眼里却紧紧抓住祈思思每个动作神情。
祈思思听到脑海里好像有什么破碎的声音,随即便是耳鸣,她听不到高心雅的话,只看见高心雅一开一合的嘴,她突然想起了半年以来的梦魇。
祈思思将包装好的舒芙蕾递给高心雅的时候,高心雅亲吻了她的面颊:“思思,记得来看我,你知道的,我丈夫最爱吃你做的蛋糕了。”走时,高心雅在她的收银柜悄悄塞下一沓钞票。
祈思思寒暄着送她出门,车窗里一抹紫罗兰眼眸和她的眼神相撞,祈思思移开了目光。
车绝尘而去。前排的高心雅低头对着后排的男人说道:“她不记得了。”
她的声音跟刚才的热情判若两人,冷静客观地像在评价一个陌生人。
男人抿了一口烟,眉尾的刀疤显得他丰神俊朗,他什么都没说,看着后视镜里消失的那个女人,长发及腰,消瘦憔悴,更显清丽,如同朝露的百合,迎着夕阳走向孤独。
高心雅习惯了男人的沉默,她转头看着手里包装精美的舒芙蕾,想起了舒芙蕾的比喻:转瞬即逝的爱情。
她从未得到过,谈何失去。
夜晚,大雨撞开了风铃,祈律晚归了。
祈思思有些担忧,拖着病倦的身子想为他脱下雨衣,却意外瞥到他脸侧一点绯红,如同血迹般猩红夺目。
“你摔到了?!”。
“阿姐,不是我的血。”祈律淡然地躲开了她的手,漫不经心地拂过脸颊:“别吓到你了。”
下一刻,祈律却是危险地眯起了眼睛,“今天你见谁了?”
一声惊雷,闪电刺破夜色,祈思思才发觉祈律的眸子比骤雨的黑夜还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