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
    这也不是第一次被爸爸丢下了。
    太阳一点点地西移，就像是他们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早上的承诺好像还近在耳畔，说什么会来接，全都是假的，学校在城南，家里在城北，这里的街道他们从来都没有来过，所以把他们扔在学校，好彻底摆脱吗？那爸爸也真的太天真了，不管多复杂的路，他只需要走一遍就全部记住了。
    厉沉和厉碎碎对视了一眼。
    双方的脸色都很沉凝，放置在身旁的小手也不自觉地攥成了拳。
    说来也奇怪，明明不是第一次被爸爸丢下了，但是为什么…就是觉得今天特别难过呢。
    呵呵。
    他们果然本就不该对爸爸抱有什么期待的不是吗。
    正想着——
    不远处传来了熟悉又焦急的声音：“老师！”
    一道身影飞奔而来，简成希跑得是上气不接下气，他走过来额头上是一层薄汗，微笑地说：“我来了。”
    夕阳最后的余光落在他的身上，格外耀眼。
    他来了，就像是带着这世界最后的一道光一般。
    简成希走过来给两个孩子拥抱，乐呵呵地说：“小沉，碎碎有没有想爸爸啊！”
    老师走过来询问说：“简先生，你怎么这么晚才来，还累成这样？”
    “啊，这个啊。”简成希一边喘着气，讪讪地笑出来说，“实在是你们这城南的街道也太多了，这大街小巷四通八达的跟迷宫一样，说实在的，你们的街道规划和设计真的太不合理了，真的没有人举报和建议过吗？”
    老师有些愣怔：“所以您是？”
    简成希有些心虚地看了两个孩子一眼，小声地说：“我不小心迷路了。”
    厉沉和厉碎碎：“……”
    爸爸笨成这样，他俩的智商到底是随了谁。
    第18章 爸爸会变魔法哦
    简成希把两个孩子带回家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路上的时候他询问孩子说：“在学校和同学们相处得怎么样啊？你们在学校里都做了什么呀？”
    厉碎碎回答说：“上课，做游戏。”
    简成希心说把孩子送来上学果然是送对了，家里两个在家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办法和同龄的孩子沟通。尤其是厉沉，这个孩子不喜欢说话，吓得他一度以为孩子有什么自闭症，现在到了学校，接受集体的生活应该就会有好的改善了。
    “那碎碎和小沉有做什么好玩的游戏吗？”简成希一手抱着孩子，一手牵着女儿询问说，“有没有什么高兴的事？”
    厉碎碎微笑地说：“有！”
    简成希眼睛一亮，准备听孩子给自己分享趣事，哪知道——
    厉碎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颗果子递给简成希说：“午饭的时候老师发水果啦。”
    简成希哽住，询问说：“怎么没吃？”
    他给两个孩子选的幼儿园是地下城最好的幼儿园了，每个月低保300块钱，每个孩子的学费就交了一百多，虽然很贵，但还是咬咬牙给了。幼儿园包午饭，对于简成希来说只要孩子吃得好，自己咬咬牙能省点就省一点，穷什么不能穷孩子。
    却没想到幼儿园发的水果居然没吃完。
    厉碎碎把水果放到简成希的手里，三岁的娃娃浑身都带着股奶气，瘦弱的小手将果子放到简成希的手心：“爸爸也吃。”
    简成希愣住，有些不敢置信地说：“给我的？”
    正想着，手里又多了个东西，厉沉给他留了两个。
    简成希看着手里的三个果子，觉得好气又好笑，但是看着看着，居然眼眶莫名就有些湿润了，可怜天下父母心，对孩子好的时候付出多少都不觉得辛苦，可是当孩子有所回报的时候，却轻易就会破防，从前他还不懂，这会儿却是鼻子泛酸。
    “你们自己怎么不吃？”简成希拉着孩子说，“爸爸家里果园还种了呢，自己有吃的。”
    厉碎碎开口说：“爸爸果园里的好吃的果子都卖掉了，幼儿园发的是甜的果子，老师说不一样的，价格也更贵。”
    简成希犹豫了一下说：“是吗？”
    他自己咬了一颗果子尝了尝，吃了一口后发现这果子的确甜，但没有自家果园里面的甜，幼儿园用的这个果子应该是从其他地方摘的。吃着吃着，一个计划从心里油然而生，简成希的眼睛都亮了，脸上绽放出笑容来，高兴得甚至亲了一口孩子的脸蛋：“太好了碎碎和小沉，爸爸太爱你们了！”
    厉碎碎和厉沉愣住。
    爸爸从前从来都没有亲过他们。
    更没有说过爱……
    厉碎碎更是晃神，别的父母都很爱小孩，经常会抱着哄着甚至亲亲，可是爸爸却很讨厌她和哥哥，别说亲了，甚至从前连碰都不愿意碰一下。从小她很想亲近爸爸，可是却总是会被爸爸远远地推开，后来她知道爸爸不喜欢她，便不再有这样的奢望了。
    没想到——
    爸爸居然也愿意亲她了。
    这是不是代表，爸爸不再讨厌她了，她也是被爸爸喜欢的小孩了呢。
    厉碎碎的眼底浮现出星点的期待和欢喜，她说：“爸爸要是喜欢吃果子的话，碎碎每天……”
    简成希却快速开口，脸上带着爽朗的笑容，兴奋又雀跃地说：“不是不是，我就是在想，本来我就觉得应该多种点果树的，但是呢我又怕卖不完。咱们家的果子可比幼儿园的甜多了，到时候就来和幼儿园谈合作，这就能卖出去赚更多的钱啦！我真的是太聪明了！”
    “……”
    空气沉寂了片刻。
    厉碎碎和厉沉：“哦。”
    呵呵。
    爸爸果然是个大笨蛋。
    哼！
    记仇！！
    *
    晚上回到家后，简成希把自己炸的野菜丸子给孩子吃。
    这个丸子炸得酥脆而且也没有那么烫了，一口一个香喷喷的，两个孩子从来都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一口气吃了不少，晚饭就这样简单地解决了。
    看到他们吃得开心，简成希也高兴，将团子夹给孩子说：“喜欢吃的话爸爸明天再给你们做。”
    厉碎碎点头说：“喜欢！”
    简成希内心松了一口气，他都不敢说之所以要做蔬菜团子，那完全是因为家里的钱已经不够买营养液的了，所以只能搞一些其他的来吃，所幸看孩子们吃得也挺好的他就放心多了。
    ……
    晚上的时候，简成希把厉碎碎哄睡着后，就坐在了厉沉的床上。
    厉沉的腿伤一直不是很好，简成希坐在床畔想给他按摩按摩，至少疏通一下经络，也能让孩子更好受一些，可是当他坐下来后，看着厉沉那张稚嫩却又总是沉着的脸时，到嘴边的话却又说不出口来。
    还是孩子先问了——
    厉沉开口说：“爸爸有事找我。”
    简成希开口说：“小沉，爸爸以前学过一些医术，想帮你按摩按摩腿，你愿意吗？”
    最后还是决定征求孩子的意见。
    夜晚很深，整个房间只点着微弱的萤火光芒，窗外万物俱寂，坐在窗畔的孩子坐在阴影里，瘦弱的身躯看起来是那样的单薄，厉沉轻轻地摇摇头。
    简成希愣住：“为什么？”
    “医生都治不好了。”厉沉的面色平静，如果忽略掉他在一旁蜷缩起来的手的话，男孩的声音低低的，“做其他的也是白费。”
    明明是平静的话，但是简成希却只感受到了心酸。
    他宁可孩子哭出来撒泼，宁可孩子高声地埋怨发泄情绪，也不愿意看到沉默寡言地坐在原地的小孩子，好像一个人消化承担起了所有。
    厉沉才三岁啊，他还那么小，明明他原本可以有个完整的人生的。
    如果不是为了保护年幼的妹妹，不是为了活下去摘果子，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简成希的心里难受得像是被堵住了一般，开口说：“不会白费的！”
    厉沉有些意外地抬头。
    夜色下，爸爸的眼里好像有亮闪闪的光一般，简成希微笑着，抓住他的手说：“不用难过，以后科技会很发达的，一定会有办法治的，而且爸爸给你捏腿的这套手法也是跟…”
    原本想说是老中医来着。
    简成希语气顿了一下，为了鼓励孩子他眉眼弯弯做了一个夸张的手势：“是跟老神仙学的，老神仙的这套手法是有魔法的，以后爸爸每天都陪着你做，老神仙说了，只要每天都乖乖按摩孩子的腿就会好起来的！”
    厉沉：“……”
    爸爸好幼稚。
    不过，看着这样笑语盈盈的爸爸，即便知道他在说谎哄骗自己，厉沉总是自怨自弃的心却好像破开了一点点云雾般，有阳光洒落进来，暖呼呼的。
    简成希轻声询问说：“那爸爸给你揉揉？”
    厉沉犹豫了片刻，终于是轻轻点头。
    简成希心里松了一口气，比起同龄的孩子，自家的孩子总是要偏瘦弱一些，尤其是彻底揭开裤子后，那双稚嫩的小腿上是各种斑驳的伤痕，有些已经痊愈了，但还是留下了疤来，触目惊心，他的手都有些颤抖了，鼻子酸楚得厉害，却不想在孩子面前哭鼻子，只能强忍着说：“这些都是摔的吗？”
    厉沉没说话。
    简成希心里却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测，他抬头，目光死死地盯着厉沉，声音有些颤抖地说：“他……是我以前打的吗？”
    厉沉的睫毛很长，他垂下眼睛，清瘦白皙的小脸显得有些清冷的安静，沉默寡言的孩子一言不发，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简成希深呼了一口气，掩盖住心里的怒火。
    却不想——
    厉沉的声音低低地在室内响起，开口道：“已经不疼了。”
    简成希听得心里反而酸楚得厉害，他不懂原主怎么能对孩子下这么狠的手呢，为人父母的，怎么舍得对幼小的孩子如此！他竟是心狠到，就好像这两个孩子压根就不是他自己生的一样！
    偏偏这样可恶的原主，居然也能有这么可爱的孩子。
    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