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章
王业军的家就在机电厂后头,下个大坡就到了,不过尹海郡没去家里,把他约到了一家烧烤店里。
附近小区的人都来这头吃,随便一家都桌桌必满。男人喝酒的吆喝声;酒杯撞桌的响声;混着豪迈的笑声充斥在小店里。
尹海郡和王业军拉开塑料凳坐了上去,老来这家,菜单都不用看,俩人闭眼点了一些爱吃的。
王业军猛地喝了口水,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气得两腮都鼓起,“王业芝的提议,你就算跟我讲一百次,我都不同意。”
讲起妹妹这馊主意,他一次比一次来火,“让你放弃读书,跑去曼谷跟她干?她就是自己这辈子没生孩子,没这份责任心,每年都要疯一次。”
老板先上了份拍黄瓜和凉拌皮蛋,然后将桌上的四瓶啤酒盖熟练撬开。
尹海郡拿起啤酒朝玻璃杯里倒,满满一杯,一口干了,冷酒森森,呛然入胃,五指用力按着杯口,眼神空洞的看着桌角,声很低:
“其实我仔细想过,我这脑子打小就不是读书那块料,最后顶多也就考个专科,还要白交叁年学费,我的确倒不如去曼谷跟小姨干,搞不好这几年,我还真能成点事,挣点钱。”
说完,他用力一咬唇角,叹气声很重,又瞅了瞅窗外萧条的老街,眼底没有一点光彩。
就像,他也迷茫到看不到自己的未来。
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王业军自然一眼就知道这孩子在愁什么,弄得他也哽咽了,“阿海啊,你是不是在烦那些帐?”
尹海郡扶着额头,没看人,缓缓点了点头,“嗯。”
心情异常沉重。
王业军不想让这孩子被帐压得喘不过气来,“那些钱,本来就不应该让你来还……”
“我不还,谁还啊?”尹海郡抢过话,又仰头闷了一口,“尹家还有谁能还钱?只剩我了。”
王业军顿了一下,说,“但这些钱大家也要得不急,你慢慢……”
这话怎么说都不对,因为他很清楚,亲情只要涉及到钱,都会变了味。他也知道阿海因为这些事,常年在尹家那边抬不起头。
尹海郡瞅着他,笑得无力,“这钱啊,只要一天在我身上,就不好受。”他边倒酒边说,“今年生日,婶婶让我先还一万,说是周转一下再打给我都行,看到信息,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说没钱还,显得我很不要脸,要真找你或者晏孝捷帮我,我也开不了口。”
说完这些,他眼眶红了一圈,嗓子烧得难受,烦得又连干了叁杯,但灌得太猛,啤酒的苦味涌上来,一阵反胃。
王业军半起身,用力拍了拍他的背,见他舒服点后才坐下,但有些话要说起来还挺难受,“舅舅呢,也就一间修车行,的确也没太多钱能帮你。不过,我还是那句话,我非常不赞同你辍学去曼谷,当然啦,这毕竟是你的人生,你要是想好了,我也支持你。”
没想到这顿饭先哭的是自己,王业军拿起纸巾,手指紧紧地按着眼睛,还在颤。难受不是因为阿海要去曼谷,而是,他真的很心疼外甥。
明明该是一个朝气蓬勃的少年,却满身疮痍,拖着困难的脚步,撑着沉重的身子,一个人前行。
不想让气氛变得越来越沉重,尹海郡没再谈这事了,俩人算是愉快的吃完了这顿饭。
出去时,已是夜里十二点。
瑟瑟的冷风刮着树干,落地满地飞。没人喜欢在这样的季节谈离别,是比伤感更伤感的事。
俩人在萧瑟的街道上漫无目的的溜达着。
王业军双手揣在外套兜里,弓着背,回忆起一些事,“你记不记得去年过年,我带你去寺庙烧香,咱俩还算命来着。”
尹海郡点头,“记得。”
王业军笑了笑,“我记得那个算命师傅说你命里的贵人都是女人,还说你未来的财运不错,老婆也有钱。”
“你听那些江湖骗子瞎说。”
尹海郡从不信这些,跟着,他从牛仔衣里掏出烟和打火机,边走边抽了起来。
风有点大,火星乱飘。
王业军打趣一笑,“这样一想,我觉得我这个妹妹你这个小姨还可能真是你贵人,搞不好是你去了曼谷,跟着她真挣了钱,然后讨了个有钱老婆。”
尹海郡只觉得很扯,“我在祁南,还是去曼谷,我都不是为了一夜暴富,就是想找份稳妥又有前景的事干干。”
他弹了弹烟灰,眼底一黯,忽然想起了一个人,但也就想了那么几秒,继续低头往前走-
最后,尹海郡和王业军在街上溜达到凌晨两点才回去。不过尹海郡回的是自己家,他轻轻拉开铁门,发现门没有反锁,以为邱里走了,进去后,发现她只是没锁门,睡着了。
他站在卧室门边想了想,还是走进去了。
卧室里只有隐隐穿进来的月光,清冷也并不明亮。邱里是侧着身睡的,到底是喝了太多酒,睡得很沉,小小的身子全部裹紧了被子里。
尹海郡在床边悄悄坐下,手朝她的脸边缓缓伸去,想触摸却又停了下来,仅仅只有几分的距离,却又像隔着银河般遥远。
他怎么不会想拥抱这个让自己心动的少女呢,他很想,发疯般的想,可是他要克制,因为他怕她沉沦,也怕自己碰了后就舍不得放开。
可他也深知,他们永远没有未来,她说的肆无忌惮一次,他做不到。那场春梦很美好,那就让它永远停在17岁前的5月-
第二天,邱里是被闹钟叫醒的,她的酒劲彻底过了,舒服了许多。她翻过身,发现并没有尹海郡的身影。
她低头冷笑,留了门又怎样,他还是说不回就不回,就像他说不要在一起,就连半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邱里在去学校的路上,和邓倩良解释了一番,说昨天给朋友过生日,直接住在她家了。听到熟悉的人名,邓倩良也没再多问,只说了一句,下不为例。
她着急赶到教室,但旁边的座位上有没有人,而且连书包也没有。
直到上课铃响后,尹海郡也没有来。
发生什么事了吗?
邱里有些着急,下了课后,她去楼上找晏孝捷,他说没联系,不知道。还说她大惊小怪,说尹海郡这人有时候就爱跷课。
那就当是跷课吧。
邱里就像坐望夫石,可一整天都没有见尹海郡的人影,老师也没问,所以这次的预感比任何一次都糟糕,下了课,她收拾好书包就打车去了车行。
邱里赶到的时候是晚上六点多,正是老街里人来车往之时,叮叮的单车铃声,路人的喧哗声,很吵和闹,还有饭菜香覆盖着整条街。
她穿过人群,直往车行奔,背上都跑出汗了,到了熟悉的车行,满地零件,穿过一辆轿车,他却只看到了陌生男人。
王业军看着和这里格格不入的漂亮小姑娘,笑着问,“修车?”
邱里摇头,看着太乖,“我找尹海郡。”-
与老街相邻的马路后,有一个户外篮球场,这场地是这附近两片老小区共享的,也没多大,不过够年轻人在这里打打球。
灯光如昼,刺眼眼疼。
嘭——
猛地一拳朝尹海郡的脸上挥过,这一拳很重,甚至他的嘴角都渗出了血丝,但他没有还手,只是用拇指擦了擦。
打他的是晏孝捷。
但晏孝捷似乎比他更难受,眼里竟然还有泪,愤怒到手臂颤得厉害,指着他鼻子骂,“你他妈就因为这些破事要辍学跑去曼谷?我怎么从来没觉得你这么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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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写着难受,但海哥压力真的很大,5555,这关得过啊,过去了,就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