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宵一边轻拍他的背帮他顺气,一边又把水杯递过去。
洛闻箫扣着他的手腕抗拒那杯水,一边咳一边死死地盯着他,意思是他不答应,他就不喝。
宁宵只好说:我答应你。
洛闻箫闻言才乖乖把水喝下,止住咳嗽后又轻轻问:真的?方才用自己的身体相逼的狠厉神情一瞬消散,只剩下小心翼翼的希冀。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宁宵声音放轻,我会忘,所以你要看着我对你的眼神、态度一点点变得陌生疏远,你能忍受吗?也许今日还共度朝暮,隔天就形同陌路。
洛闻箫却偏执:只要是你,我都要。
你受不了的。宁宵摇摇头,事到如今,我也怀疑、后悔自己的决定,但是当我站在那个位置,我就不只是我,我背负着太多太多,所有苦难,所有煎熬至今的性命,所有被迫沉默的怒吼...我的每一步都不能只考虑自己,我也算到今日我会后悔,所以才会下这样狠的封印,我连自己的后悔都必须忘记。
落子无悔、落子无悔。
那我呢?洛闻箫抬头看他,凤眸里晕着破碎的光,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对不起,我只能保证,无论如何,你都会手掌至权。宁宵闭眼低叹。
我要那些东西做什么?洛闻箫质问。
宁宵只好说:没有人不需要权力。你设想一下,过一些时日我可能只记得你是我当初顺手救下的一个孩子,仅此而已,我会毫无歉疚地离开,那时候的你能做什么呢?
这话实在伤人,连他自己听着都觉得像被刀子剐了一样疼。
...你太狠心。洛闻箫像是瞬间被抽去力气,无力地倚在他怀里,我会听你的话,照顾好自己,去修无情道。
宁宵轻抚他的发顶,轻轻道:乖孩子。
洛闻箫近乎崩溃地哀求:不要再让我听到这句话。
第几次了?这是第几次了?你又抛下我。洛闻箫永远都难以忘怀,宁宵说完这句话后,他醒来独自对着枕边冰凉的位置。
宁宵一下子收声,只好一下一下轻抚着他。
往后的几天里,宁宵寸步不离地陪着他。
后来记忆流逝,宁宵跟洛闻箫说自己要离开,洛闻箫本来在用剪子修剪瓶中山樱,听到这句话手指一颤,不慎被剪刀划伤。
宁宵看着他指上刺目的血珠涌上,下意识伸出手,但半途又想不清要伸手去做什么,只好把手放了下来。
洛闻箫随意扯了一段绷带包扎伤口,一回眸就见宁宵站在门外,温和有礼,就像是客人一样。
你要去哪?洛闻箫问。
宁宵想说这与你没关系,但话道嘴边又擅自改了口:我好像,不能告诉你。
洛闻箫又问:那我能给你寄信吗?
宁宵想了想,道:好。
此后数年,洛闻箫每天都会写信,一开始宁宵会回复,后来隔几天、几月偶尔回复,再后来从不回复,因为总是提笔忘词,只好作罢。
最后信封累积在桌案上,宁宵偶尔会拆开看一下。但某些时候宁宵会夺过身体的掌控权去看信,一字一句看得认真。从信件上得知,洛闻箫也来了莫山,是碎玉阁的一名外门弟子。对此宁宵并不意外,因为他之前跟洛闻箫说过,莫山将是一切的终点。
可惜后来,宁宵自己都忘记了有人会给他写信这件事。
长欢拿了截下的信问他:尊上,这些信还收吗?
什么信?宁宵有些茫然。
信封上并无署名,以往尊上都会收下,但这几日的信件在风露殿外都积累了十几封。长欢道。
见宁宵沉思不语,长欢追问:这些信件,要属下处理掉吗?
宁宵顿了片刻道:且收下吧。
某天宁宵忽然想起一句话,在你彻底忘掉我之前,来找我好不好?,是谁说的?要去找谁?
宁宵像是梦游一般离了风露殿,冒雨来到碎玉阁外门授课堂,猛地推开了门。
授课堂中还有师生在上课,一看到他纷纷行礼:怜微尊上?
宁宵看了一眼他们,不知道凭什么确定自己想找的人不在这里,就温和道了一声无事后离开了。
在授课堂外的竹林里他隐约见到一抹逐渐远去的身影,竟然不管不顾地追了上去,甚至连瞬移都忘了。
雨势渐大,追到一半时宁宵停了下来,茫然地眨了眨眼,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做这些事,长欢追上来为他撑伞,问他:尊上,您怎么...
没事,宁宵摇摇头,没事,回去吧。
自此,宁宵彻底忘记了洛闻箫。
后来浮月楼破开他对司天监的封印,宁宵借助星轨算到会与司天监结契的四名修士,决定把人抓到风月阁中监/禁,每天喂灵药遏制司天监夺舍。
所以他常年闭关后出来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前去浮月楼强行将墨倚棠收为自己的首徒。
记忆截止到宁宵前去点翠城,想要将玉重绯收为徒弟。
从漫长的回忆里回过神来,宁宵几近头晕目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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