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天了!
从她醒来的那一刻到这时,视野中就只有这看不见尽头的沙漠。找不到赫连烬,她只觉得满心凄怆,恍若心脏被生生地挖走了,空荡得让她麻木。
他在哪里?究竟在哪里?夜晚的沙漠跟白日中的相比简直就是冰火两重天的世界,她躲在沙堆之中冷得瑟瑟发抖,遥望着天际稀疏的星子,突然之间多了份期冀。他还没死!一定没死!或许是不愿相信他会离开自己,亦或是强烈的直觉感应,她总觉得赫连烬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等着他。
于是,她凭借着强烈的直觉徒步行走在无边无涯的黄沙世界里。起初还能看见一些植物,还有独行的野狼,渴了就在植物根部挖水,饿了就猎狼吃肉。只是越往里面走,一切生命的迹象都在慢慢消失,连同天上地上的飞禽走兽。简陋包裹里的狼肉已经被啃得只剩下骨头,深深的牙印印在上面,几乎是要将那骨头给咬碎。
水,她好像很久都没有喝水了。麻木的舌尖深处檀口沿着干裂的唇瓣一圈滑过,撒盐般的刺痛刺激着神经,让昏聩的神智
有暂短的清明。抬首,漫漫天际渐退澄澈青蓝,金光中的热力徐徐弱下去。鱼璇玑知道,另一番痛苦的折磨随之而来。
夕阳西去,将她孱弱身躯一侧的影子拉得老长。手指一点点收紧蜷曲成拳,狠狠地在唇瓣上咬出一条血印子,尝到那腥咸的味道她才转身挪动着步子朝预感的方向行走。
前世她不曾接触过这一片沙漠,却也知道黄泉沙海的盛名。若猜测无误,这就是大陆最西方的死亡之域,没人知道这里到底有多大,没有任何参照物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唯一清楚的便是她在朝着沙漠中心不断地移动,那也是沙漠中最危险的地方,就是常年生活在这里的野狼都不敢涉足的地方。
馄饨虚幻,生死无踪,远胜修罗炼狱。那是绝对诡秘险恶的地方,没有人能够从那里面活着出来。在她所有阅读过的典籍中,都是如此描述黄泉沙海的。可心里的感觉是那样强烈,赫连烬一定在那里等着她。所以,她顾及不了那么多了,只要能够找到他,天涯海角刀山火海她统统不畏惧。
赫连,你一定要等着我,等着我!
心里默默地念叨着这句话,墨玉幽深的双眸中溢满了坚定望着前往没有终点的遥远,满是伤痕的唇角扬起,似乎看见了他站在阳光消陨的那方朝她挥手,温柔地呼唤着:璇玑,璇玑,我的璇玑。
眉眼的褶皱舒张开,迈开了踉跄的步伐。
日落月升晨曦暮光如此反复地交错着,她伛偻着身躯站在沙丘之上,远处是高低起伏不定的沙地,眼眸被沙尘熏染了一层迷离。喉咙干得几乎要冒烟了,肚腹中早已空空,饿得已经没有了饥饿的感觉。艰难地晃了晃脑袋,鱼璇玑感觉头上的烈日已经近在咫尺,她快要撑不住了。
没有水,没有食物,她还能坚持多久?眼角斜下看着被黄沙染了的衣袖,那一抹暗红凹凸如丑陋的蛤蟆般盘绕在手腕上,使劲儿地咽了咽不存在的口水,她微微撇转了身,眼里积蓄的失望渐浓。
难道她真的不能在死前见他一面了么?
悲哀的情绪宛若潮水般汹涌澎湃,双腿发软般不经意地抖了抖。头好晕,抬手来揉了揉凸凸的太阳穴,双腿发软颤巍巍的身体跌倒在地。恍似躺在烧红了的烙铁板上,被抽走了所有的力量,她想站起来却怎么都办不到。
她这是要死了的前兆么?可赫连烬还没有找到,她怎么能这样就死了?甘心么?肯定不甘心!她觉得,若真是死在这里,做鬼都在将这个浩瀚沙漠翻过来寻找到他的踪迹。可是,她是多么希望在临死前看见他,哪怕一个背影也好,让她知道他平安无虞,好好地活着。
老天爷,这样小小的请求难道都不能应允她么?
日光奇烈,晒得几乎无力去动弹的她神智几欲溃散。手指费力地动了几下,手掌中扣起一把黄沙,只剩下半条线的眼眸轻轻阖动几下,心际苦涩:赫连,我这就到地下找你
黄泉碧落,有你有我。
你不曾忘记,我何尝不是如此!
赫连,赫连
无声的呢喃随风消散,在黄沙磨砂的微微声音中,那原本稳固不动的沙丘突然开始如水般流走挪动,纵横交错彼此脱离嵌入。风忽扬,卷起黄沙丈许,清朗天空瞬间变得黄雾蒙蒙目视不见方位。如此持续一刻,突又在刹那恢复平静。仍旧是一望无际的沙丘,仿佛就不该改变过什么。
淡香萦绕,木屋简素,窗外阳光灿烂,鸟语花香。
死了吗?
睁开眼她有些不确定了,眸光带着蒙蒙之色,像是冬日晨曦将出的那一片天地灰蒙晦涩,让本该生机多姿的世界也染上了一层灰色。
好像是死了,只是为何这么奇怪?她不是死在了黄泉沙海中的么?漫天灰蒙蒙的沙尘,永远毒辣的日光,火炉般的沙海,脑海中全是馄饨朦胧,她恍惚又不太清楚了,是不是黄泉沙海是她梦中的景象。或者,诸如赫连烬都是梦境?亦是,她早就死在了五百年前,根本没有重生在丞相府可怜的庶女安陵身上?
她怔怔地睁大着眼睛,木然地看着茅草铺搭起来的屋顶,米米阳光正从那间隙中投射下来。
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鱼璇玑下意识地挣起身体坐在床板上盯着四处,剧烈的动作牵扯着全身各处,酸痛和浮胀的感觉顿时袭来,尤其是手腕上的痛楚,让她猛不丁地抽了一口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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