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有飒飒风声,似细纱落了空。不多一会儿,便有清晰的重物落地的声音,虽然比较轻可在此刻的寂静中就显得尤为响亮。黑色的裙纱若蝴蝶张开的翅膀轻扬翩起,她徐徐转身而来,耳际便有熟悉的声音落下。属下见过主上。
都处理干净了?她缓步向前,凉色的双瞳瞅着眼前稳稳放着的巨大天灯,嘴角扬起优美的弧度。伸手触碰了下关节各处和硕大能容两下入内坐下的藤篮,眼中跳跃着异常的光彩,不错,绑的很结实。
回主上,都干净了。两人应声道。
鱼璇玑满意地将头一点,围着天灯转了一圈儿,确定万无一失后取出个火折子,待火星亮了直接朝藤篮上方的大铜盆里丢去,哄一下火光冲起天灯便被点亮,在四方黑暗之中那光火明亮得足以照亮半边天。
本座猜想,待本座离开后不久便还会有人前来,你们两人只需在暗中观察什么都不用做,等着本座出来回灵墟即可。子夜时辰,东南风缓缓而来,鱼璇玑一个翻身跳入藤篮中,朝两暗卫吩咐。
属下谨遵主上之令。两人恭声回答,抬首之际,于愈来愈急的东南风中,睁大着眼满是惊讶地看着被吹起来漂浮在夜空中的天灯。
主上是怎么想到的,竟然用这样的方法把自己带过去?难道不怕天灯半途坠落?
那盏天灯,是无边夜色中最亮的光点,不仔细看去还以为是天上的星星。
另一方漆黑山岗上,庸医死瞪着眼瞧着大溪泽方向上空飘远的天灯,嘴巴都快扯开了。他身边的赫连烬举着火把,长发轻勾浅绾披在身后,火光下的俊颜有着淡淡的橘色,蹙眉诧异地道:前辈,你怎么了?这次见着庸医,感觉他比任何时候一次见面都要奇怪。
烬小子,你快看,那里有盏灯啊。庸医紧紧地扯住赫连烬的袍子,指着天空中漂浮的天灯,老脸都快变成褶子脸了。
极目看去,那盏灯火在漆黑的夜虚飘向西,那光亮的确比任何一颗星星都亮堂。相隔如此远,那盏灯依旧清晰可见,定然不是一般的天灯。难道,蛮荒这一带有放大天灯的习俗?
那盏灯可有奇怪之处?他对蛮荒的风俗不清楚,也不好妄下论断。
当然奇怪啦,说不定是你那个璇玑姑娘干的好事!
庸医吹胡子瞪眼地剜他一眼,急得直跺脚。赫连烬是外来的不清楚,而他对蛮荒的一切甚是了解。放天灯的习俗是天诀才有的,帝月星池没有,蛮荒更没可能了。距离如此远还看得清楚,那盏灯肯定很大,起码放得下人了。此时正在起东南风,风力会越来越大,将灯吹过大溪泽那就只能落在伏龙山脉外了。
在不知道特殊通道的情况下,利用天灯将自己带过危险无比的大溪泽,那个女娃子真是聪明!她此行朝天族而去已经十分明显了,肯定有图谋啊!
天族跟昙月族几乎近几百年没有交集,这个突然出现的璇玑
不好不好,他必须早些回去!庸医考量了会儿,仰着头朝赫连烬喊道:烬小子,老头子我要带你去个地方,但是你要发誓此生决不能泄露所见!
是天族?眉目微敛,暗蓝的双瞳在夜色的掩盖下完全黑了一片,深邃得如同幽暗的深谷,怎么都瞧不见底。头稍稍垂下,脸上泛着冷峻气息。对于隐世遗族,那些是传说中的部族,他知道的也仅限于遗留下的文献图卷。白日里,庸医提起隐世遗族,他的语气那样肯定必然是知晓些事情。
关于庸医的来历,他曾告诉赫连烬,该是知道的时候自然知晓,所以赫连烬没有刻意去调查过。初见,是他中了九寸肠和神仙散命在旦夕,庸医一手绝妙医术几下就把毒素给压住,留下续命药给他。第二次见,便是拿了寒冰诀教他怎么修炼如何镇压体内作祟的毒。之后,每到他差不多毒发时,庸医都会突然出现,给他驱毒保命。
青鸟,每年都会飞来一次,那是为庸医传讯给他。赫连烬这前半生所见的人,庸医可真的说是神秘无踪的,有时候他自己也会想庸医是何背景。经历了今天这些事情,他约莫有些明白了。
他是天族人!
昏黑的夜里,呼呼刮来的风将火把的光吹得摇摇晃晃,将庸医那头雪白的发照得亮亮的,像是会发光般。他眼中有刹那的愣滞,须臾便就释然了,咧嘴笑道:烬小子不愧是天底下少有的聪明人,那你应该知道老头子的身份了吧。
他勾唇溢出浅若水波的笑在浓夜被消匿,眼波横过,似真似假地道:或许。
天族人,或是天机子。
是不是后悔当初没有答应拜老头子为师?说起这事,庸医就黑了脸,他的名号放出去不知有多少人求着做他的徒弟。而他眼高于顶,好不容易看上一个人,死活都不愿意。他就想不通了,难道做他徒弟很委屈他么?
微光明灭中,赫连烬摇了摇头,双膝一弯高大的身躯忽然跪下,严肃郑重地朝庸医道:前辈,若不是当年遇到你,我就不会活到今日,还成为了帝月的战神。你交给我的东西远远超越了天下所有人,当年,我不愿意拜你为师是因为你说修习玄学不能心存魔戾,而那时的我满心只想为母妃报仇,为自己雪恨。你与我无师徒之名无父子之份,但我们之间真正拥有的却超过了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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