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好的头发被整齐地别进了水钻发夹里,方才在屏风后,齐璨把唇上的沾了陆明笙血的口脂也干脆擦了去,显出原本浅淡的粉色来。
陆明笙听到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放下了手中的茶宝,顺着声音看去,看得他一愣。
自水墨山水屏风后走出的人,温婉如玉,站在屏风旁,映衬着整个人娉婷漂亮极了。
恍惚间,竟令陆明笙想起了儿时的母亲来。
母亲出身自书香门第,是早年平城显赫的名门望族,父辈在港都大学做教授,留洋一直是件稀罕事儿,整个平城就属这位教授是第一位留洋回来的学者。
沉浸在墨香书卷中长大的母亲,就有着这样温婉的书香气,说话也是温和轻柔的,生怕语气重一点就会惊吓到旁的人。
昔年在他年岁尚小的时候,母亲总喜欢领着他到院子里,念些诗文给他听,握着他的小手一笔一画地在宣纸上写字,想来通身的书生气,便是托母亲的福养出来的。
只是可惜了,在那个男人抬进来第一方姨太太的之后,在港都大学教书的外祖父因为写了些不该写的东西,带着学生游行被抓了绞杀之后,母亲就宛如一朵养在池塘中娇弱的荷花,在夏日一过去,就迅速地凋零了。
姨太太一个又一个地抬进陆家,母亲也从一开始的暗自垂泪变得心如死灰,但那时的母亲显然是低估了男人的卑劣。
他被那个男人从母亲屋子里赶了出来,然后就看见这个恶鬼带着他所谓的商行同僚进了屋子。
八岁的陆明笙,安安静静地坐在台阶之上,母亲绝望尖利的哭喊和叫骂,穿过木门,不绝于耳。
他做了什么呢?
只是动作缓慢地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虽然这样并不能将那刺激到耳膜疼痛的尖叫声隔绝出脑子。
其中一个人的面孔,便是面上总是挂着笑脸的宋家主。
至于为何选中的是母亲,那时的他并不明白原因。
直到看到母亲靠在墙头,犹如一个因为破碎被抛弃的偶人,面容枯槁,眼眸空洞,脸上的泪痕已然干了。
第二日,母亲便吊死在了房梁之上。
后来他才明白,陆家那么多姨太太,唯独选中作为正妻的母亲的原因。
兴许是因为母亲出自书香名门,自有一种养在深闺的贵族小姐的高雅气息罢了,折磨起来或许能更大程度地满足这群人的变态想法。
手中的玉蟾蜍竟在无意间滑落手心,摔倒了茶具中,惊醒了陆明笙。
陆明笙从梦魇般的记忆中收回神,眸光柔和地笑了起来,温声夸赞道本以为姝宁小姐穿艳丽的颜色好看,倒没想到这身素雅的打扮,也是清丽无双。
只是总感觉缺了些什么。
被他看了许久的齐璨眼中出现了点奇怪的神色,方才陆明笙好似透过自己在看些什么人,但那目光并不像是对情人的回忆,更像是对长辈的眷恋不舍。
说着,他站起身,牵起了齐璨的手,带着她到了偏厅的一间房子里。
齐璨不动声色地打量房间里的环境,屋内装横古典雅致,架子上摆放了许多天青色的瓷器,擦拭得一尘不染,一看就知道是平日里常有家仆打扫看顾的,看着像是女子的房间。
撩开帘账,陆明笙按着齐璨的肩头,让她在黄花梨木的梳妆台前坐下,镜子是少有的西洋镜,照出两人的身影来。
因为白绸衫沾了血,是以陆明笙的衣着也换了一番,此刻穿了一件月白色的长袍。
温婉似水,脸上素净不着半点脂粉的女子和翩然如玉的贵族少爷,浅绿色的旗袍和这月白色相衬色调十分和谐,更何况两个人的面容都是一样的漂亮,郎才女貌看着很是般配。
甚至可以说,陆明笙长得还要比齐璨精致不少。
陆明笙俯下身,右手的指尖轻拂过齐璨的额发,看向了镜子里的两人,眼眸笑得如同盛满碎星的夜幕,口中轻轻唤了一声姝宁,以后这样叫你如何?
镜中的女子,眼睫颤颤,像草地上轻落下的蝶翼。
实际上,齐璨心里面无表情地想着,比谁更会撩是吧?毕竟温柔可亲的贵少爷撩人,可是少有人能受的住的。
于是齐璨突然侧过头,食指勾住了陆明笙的长袍领口,吻上了他的唇。
陆明笙的唇形浅薄,如果用以前书里描述人的话,就是一如他这个人凉薄无情的性格。
表面上待人接物温和有礼,实际上那双温凉的眼眸,谁也看不进去。
陆明笙的体温向来偏低,因此在女子的温热碰上自己时,他竟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直到看到仰头吻着自己的人眼里的挑衅,陆明笙忽而轻笑了一声,手按住了她的乌发。
本以为花汇厅出来的姐儿能玩出什么花样,倒没想到眼前这个小狐狸,看着是胆大包天,实则连撩拨人的家伙什都没学好。
比起多年前他在春香窑里学的东西,实在是不太够看。
唇齿间都是方才陆明笙喝的云雾茶的清香,细密的吻就像密不透风的网,把齐璨关在里面,让她几乎无法呼吸了。
带了点凉意的舌尖撩过,让人头皮发麻。
两只手不由得想要抬起抵住陆明笙的肩膀,却又有些顾及他肩上的伤口。
在齐璨心一横,准备按上他伤口让他吃一番苦头松开自己的时候,陆明笙却是先一步察觉了她的念头,温柔地松开了她,还若无其事地打开了梳妆台上的首饰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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