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张胜是他的叔叔,还把他拉扯大,即便张承逸黑着脸,可说出来的话没有半分不敬:“为什么要去找他?”
张胜捏了捏手杖上凹凸的花纹:“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和一个男人不清不楚的。”
“所以,你特地跑过去,就是为了羞辱他?甚至拿他奶奶的事威胁他是吗?”
张胜面不改色,也不回话,略带浑浊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张承逸。
“是的,那又如何?如果你不想让他连工作都没有,不想让他日后的生活提心吊胆的,那就马上从那个地方滚回来!”张胜说完,手一抬,手杖和木板发出重重的声响,空洞的回荡在巨大的客厅里。
张承逸本就一肚子气,气的倒不是眼前的人,气自己,气自己没有保护好南清,让他被自己的家人这样羞辱,这样威胁。他沉默良久,突然走到了摆台边,摆台上摆放着一只价值不菲的玻璃花瓶,花瓶里放着看不出品种的花:“叔叔,我从小很感激你们,感激你和阿姨把我拉扯长大。让我即便失去父母,还有人管教。”
张承逸顿了顿:“可是,我万万没想到,我的家人,我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会背着我去伤害我深爱的人。”
“叔叔,你知道我花了多长时间,做了多少事,才让他的态度软了那么几分,真的,我以为我只要我再坚持一下,再努力一下,一定会让南清回心转意的。”
“你和我说这个做什么!不同意就是不同意!除非我死了,你别想把那个男人带回家!”张胜的面色随着张承逸的话越来越红,明显是被气着了。
“你跑到我喜欢的人的家里,对着我喜欢的人说了那些话,你以为你羞辱的是他?不是的,你在羞辱我,你知道我在电话里听到你那样说他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我恨不得立刻出现在他的面前,堵着他的耳朵,然后跪在他面前,虔诚地忏悔你对他做的一切。反正也跪过一次了,也不差这一次。”
“你真的!为了那个人下跪过!”老人猛的站起来,急促地呼吸着,然后随着手杖的咚声走到张承逸面前,抬手就是一巴掌,“你居然给你一个什么都不是的男人下跪!你太让我失望了!”
张承逸被扇得嘴角流了血,他用舌尖舔了舔破裂的嘴唇:“我不光可以为了下跪……为了让他可以继续喜欢,我可以为他做任何事。”说这话的时候,张承逸目色幽冷,他盯着紧贴着他手指的玻璃花瓶,“叔叔,你羞辱他是在要我的命,我的心脏都快疼死了。”
张胜皱着眉宇,手杖被他握得咯吱作响。
“其实他根本不稀罕进我们家,是我死皮赖脸地求着他看我一眼。是我不要脸面地缠着他爱我。”
张承逸手缓缓握紧:“你不是说除非你死,不然他别想踏进张家吗?那我死呢?”
随着张胜瞪大的双眼,随着花瓶应声而落的声音,张承逸把玻璃碎片狠狠地扎进了他的胸口里。
“承逸!”老人几乎要昏厥过去,瞳孔震颤着,皱纹因为他的表情如同沟壑一般横跨在他脸上,“来人!来人!”
张承逸的衣服瞬间被血染红,他又随手拿起碎片,退后了好几步,再次扎到自己身体里。
老人想阻止,可他浑身都在颤抖,连同手杖都因为拿不稳掉落在地上。
“承逸!你疯了!”老人撑着沙发,双脚因为没有手杖的支撑,只能狼狈地拖着向前,“人呢!人呢!”
“叔叔,你羞辱他一句我就在我身上扎一刀,现在已经有两片碎片了,你说了多少句?我说过我可以为他做任何事,包括为了他去死。”张承逸的话,让张胜脸上的血色消失殆尽。
张承逸还在自虐,到了最后连他自己都忘记扎了多少玻璃碎片,血流得太多,倒的时候周围的脚步声很多,他听到了美姨的哭声,随后像是沉在深海里一样,什么都不知道了。
张承逸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他梦到了自己回到了年少的时候,他站在潮湿的台阶上,看到不远处的一棵巨大的树下,站立着一位少年,身上落着难看的痕迹,他的身边围着人,难听的话在那群人嘴里说了出来。男孩非常瘦,弯曲的背脊上弓着漂亮的蝴蝶骨,把白色的衬衫微微拢了起来,他低着头张承逸看不清长相,男孩一直把自己小小的身体努力的藏在大树里。
张承逸就这样站着,他鬼使神差地眼眶开始发热,他张了张嘴喊道:“南清。”
那少年清瘦的身子一抖,然后缓抬起头,望着声源处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他看到了南清双眼通红,脸上有被打的痕迹,他绝望而又无神地看着他。
张承逸只觉得全身的细胞都被人捏碎了,自己眼睛随着南清的视线逐渐变红,他想走过去,想把那群伤害南清的人全部杀死,可他的脚动不了,无论他怎么使劲,双腿都纹丝不动。
南清。
南清。
南清!
他猛地睁开眼睛嘴里还在念叨着南清的名字。
身旁的人看到他醒来连忙走了过去,张承逸的手被握住,他本能地想要抽回来,可突然,他听到那只手的主人温柔地说道:“我在,我在。”
这个声音......
这个声音......
张承逸艰难地转过头,看向那个人。
模糊的视线里,白茫一片,他努力地眨了眨眼睛,那层糊状的白光随着他的动作,一点点消失,紧接着他的视线里,慢慢地浮现出了一张脸,一张他朝思暮想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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