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昨天孟绍扬本来想去闻花城,结果被他父母死活给拦下来了。”宁承琎说着,言语间不免带了几分叹息,花飞雪也算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年纪轻轻却就这样没了,他想着也有些伤感。
宁婉清默了默,说道:“人在的时候不珍惜,现在做这些也不过是只能哄哄自己罢了。”
宁承琎看着她说话时的神情,不知何故,心头突然噎了一下。
他顿了顿,忽然开门见山地问道:“孟家那件事,你怎么看?”
“经此一事,他们和花家那点浅薄的情分算是断了,恐怕短期内也不敢做些什么,看冯家的态度吧。”她一副公事公办的姿态说道。
宁承琎看着她:“我不是问这个。”
“……嗯?”宁婉清有些不解,不问这个是问什么?总不会要同她讨论孟家对妻妾之事的态度吧?
“我是想和你谈谈——”宁承琎沉吟须臾,说道,“令秋。”
第75章 入局为棋
宁婉清愣了一下,旋即下意识以为宁承琎是对花令秋在花飞雪这件事上的处理态度有些意见,正要开口帮他说话,却在看清了宁承琎眼中的深邃兴味后恍然有所感悟。
“您是说?”她隐约已经猜到了。
“我是说,我这个女婿可是真人不露相啊——”宁承琎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一笑,“你几时知道的?为何瞒着为父?”
宁城主其实是个挺特别的人。他这些年坐在这个位置上,未必见得喜欢,但却绝对算得上“尽责”。譬如他比起处理这样那样的公务和弯弯绕绕的人情关系,实际上更喜欢沉醉于他的书画世界,又比起成日里顶着城主的身份为人所敬仰,他也其实更喜欢闲散自得的生活,所以他虽然在无人可继承自己时能做到兢兢业业,却也能在发现了宁婉清的能力时又力排众议将这独女立为继承人,然后又在觉得她足以独当一面时,毫不犹豫地欣慰退居了二线,就算是宁婉清有做得不足之处,他也至多是提点。而非像花仕明那样,说是立了继承人,可是大概基于这样那样的原因又总是习惯掌控全局丢不开手,甚至在这次孟家的事情上当面用了如此极端的手段来敲打花宜春。
这样黏黏糊糊的培养方式多多少少养成了花宜春瞻前顾后的处事风格,和宁婉清的雷厉风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宁城主想,若换了是自己,绝不会在那种场合教训这个儿子,相反,他必会顺水推舟地让花宜春领了这份功劳,削弱花令秋在这件事里的主动性,很显然,花仕明这次也是急了,所以没能够沉住气。
不过话又说回来,若真换了是他,肯定也不会让事情走到这一步,说到底,花家还是太过重利。宁承琎想着也不由暗暗摇头。
“你跟我说实话,这次不是你们商量好的?”他得知消息之后,其实有些怀疑这是宁婉清和花令秋夫妻两人的趁势而为。
既破坏了花家想要左右逢源的打算,又让花令秋在所有人面前赢了一回花宜春,几乎可以想见,要不了几天,他那个不怎么样的名声就会彻底扭转。
至少,在花家一些人还有闻花城那些高门大户的心里,花二公子绝对会从“浪荡纨绔”变成“深藏不露”。
宁婉清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蹙眉道:“他是真心疼爱飞雪这个妹妹,您也看到了,他若想和宜春大哥争什么,根本用不到今天。”她说完,看了眼宁承琎的表情,顿了顿,又补了句,“再说他也不可能料到飞雪会走上这条路。”
谁知宁承琎想了想,却道:“你又没有问过他,怎知他不想争?”
宁婉清一愣,正想说她了解他的性子,却又见宁承琎不以为意地笑了一笑,说道:“你是当局者迷,关心则乱。仔细想想吧,他若不是自信到一定的程度,又怎敢如此行事?尤其是在明知花家是什么态度的情况下,他竟然都不找你帮忙,而且在去孟家之前就早已滴水不漏地查清楚了一切,他若不是另有可以用的力量,还能是什么?”
“再想想,什么样的人会未雨绸缪,早早韬光养晦,暗中蓄养自己的力量?且这股力量隐藏地如此之好,不止是花家,连咱们也不知道。”
宁婉清沉默了许久。
“总之,绝不会是没有理想抱负的人。”宁承琎最后作了总结。
宁婉清抬眸看向他,说道:“您是想让我防他?”
“若是之前,我会。”宁承琎坦然道,“但现在不了,他和花家公然决裂,不仅仅是对花家的表态,其实也是对我们的。”
……
宁婉清从上院书房里出来的时候,外面不知何时起了风,秋风萧瑟,吹得院外落叶翻飞。
她一路慢行地回了霜兰院,却没有急着回屋,而是随意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坐了下来,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花令秋的声音忽然在头顶响起:“怎么回来了却在这里发呆?”
语气微微含笑,一如往常温柔。
她倏然抬眸,便对上了他柔和的目光。
但与此同时,宁承琎那番尚盘旋在她耳畔的话也骤然再度变得清晰起来。
——“若我估的没错,他对孟家还有后手。你到时什么也不必做,也不要问他那些来龙去脉,须知有些事他可以背着你做得,而你却不便知晓。清儿,飞雪的事虽然不幸,但花家却是因此真正拱手送了你一个助力,从今以后,令秋便真的是我宁家人了。为父也很想知道,他这一步,究竟能为你做到何种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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