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钱笙从床上拽起来带到了无忧湖边。
“我可派人在这里捞了好久才捞到人,”钱笙身后的人奉上一个方盒,“人随水去也算干干净净,开始吧。”
没有经文超度,没有任何仪式,霍令殊的骨灰被钱笙当着陆希宁的面扬进了无忧湖。
陆希宁已经没有任何的情绪起伏了,仿佛活死人一般,跌跌撞撞地踉跄到湖边,蹲下去伸手想抓湖面的骨灰。水从指间缝隙溜走,什么都不曾留下,她机械地一次次尝试,却一次次失败。
钱笙一开始看得津津有味,没过多久便不耐烦,陆希宁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歇斯底里,而是平静又空洞。
“真没意思,带回去吧。”
就这样陆希宁回到了钱笙为她赎回的陆家宅院里,这一次,是真正的禁闭,她的活动空间只剩下了房间那一方天地。
大概是怕她自残,也怕她对钱笙不利,屋内所有的金属器具都被没收,不过钱笙觉得她可能会无聊,“善解人意”地派人将霍令殊离开陆家这五年的经历汇成档案送给陆希宁,供她“消遣”。
从这些文字间,陆希宁知道了霍令殊离开陆家以后,去了北方一个叫做“辽城”的城市,加入了“九二大队”,之所以一直没回来,是因为在境外执行任务。
几十页纸,概括了那五年的别离,陆希宁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又一遍,她觉得若不是她的拖累,霍令殊的余生该有多么精彩。
书页尘封进抽屉,陆希宁每日无事,便靠在落地窗前看庭前花开花落,看四时变化,一遍遍回忆在这座院子里与父亲、母亲、兄长。还有霍令殊一起度过的时光。
从前很多她想不明白的事,在日复一日的回忆中渐渐开始清晰。比如为什么她吻了霍令殊以后,霍令殊总是躲着她,比如为什么她那么在意霍令殊对她的好是否有所图谋,再比如……
该明白的时候不明白,等到想明白了,却为时已晚。霍令殊不会回来了,过往的时光也不可能重来。
孑然一身,了无牵挂,她本该死的,可她不能,她没有资格去见长眠地下的父母、兄长还有令殊,她该报仇,即便她死,也要拉着钱笙一起。
可她手中没有任何武器,钱笙也根本不会再来这里,她该怎么做?还有,她对钱笙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为什么还囚着她不放?
很快她便知道了答案。
那天窗外的阳光很好,光渡进屋内,隔着玻璃她都感觉到了温暖。午后,她像昨日一样坐在落地窗前,忽然身后传来房门打开的声音。
她皱了皱眉,平日只有饭点才会有人来,听脚步声,并不像是一个人。
脚步声接近,她在玻璃窗上看见了一个陌生女人的脸,然后背后响起钱笙的声音:“夫人,她都已经是个废人了,您为何执意要见她?”
女人不答话,她通过玻璃上的倒映看女人,女人也在看她,二人的视线在落地窗上交汇。
“若不是病怏怏的,还真是个美人,难怪。”女人自她身后蹲下,按着她的肩膀让她转身,她直勾勾地盯上对方的眼睛。
女人轻启双唇,自报家门,“陆小姐,我叫塔依。”
塔依……塔依!陆希宁想起来,她在霍令殊的档案里见过,档案里说霍令殊曾在一个叫布坦桑的地方潜伏过好几个月,那时的身份,好像就是塔依的侍卫。
塔依将陆希宁的神色变化都看在眼里,“看来陆小姐知道我是谁,那就不用我多言了。”
陆希宁推开她的手,“你想怎样?”
“怎样?霍令殊为了救你才死的,你说如果我把她的宝贝心肝做成一个只听我话的试药人,你说她会不会气得活过来?”塔依目光逐渐癫狂,像一个不顾一切的赌徒。
“你,你喜欢她?”
“彼此,彼此。”塔依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陆希宁,“怎么样小姑娘,愿不愿意让我试试?”
“那你应该找他报仇!”陆希宁指着钱笙,“是他害死阿殊的!”
钱笙略带惊惧地看了塔依一眼,连忙反驳,“若不是因为你,她能千方百计地从夫人身边逃走,带着伤来救你吗?”
陆希宁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钱笙,原来你怕她啊,那正好,塔依夫人,你弄死他,我就答应你。”
“陆希宁你!”
塔依抬手止住钱笙,“小姑娘,你年纪轻轻怎么杀心这么重?这样可不好,何况他对我还有用,我如果想强行带走你,你觉得你反抗得了?”
“你不弄死他,那么我也会找机会弄死他。”陆希宁在试探,看看塔依是不是真的对她有兴趣,如果有,那就好办了。
“那是你们俩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塔依无所谓,“我只对你比较感兴趣,至于你能不能弄死他,看你的本事了。”
陆希宁心中有数,“那你带我离开这里,我答应你。”
“夫人,她不能……”
“钱笙,她对你没用了,不如就交给我吧。”塔依一锤定音,钱笙心有怨言也只能作罢,眼睁睁地看着陆希宁被带走。
八年之后,布坦桑的一座庄园里燃起熊熊烈火,火焰席卷了整片园地,庄园里的人及时逃脱,无一身亡,唯独三个人永远没能走出那里,一个是庄园的主人塔依,一个是前来与塔依商讨要事的绥城钱家家主钱笙,还有一个,就是八年前被塔依从千里之外的绥城带回来的陆希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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