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了吗?
现场鸦雀无声。
胭脂瞳孔骤然紧缩,嘴张了又张,浑然被谢留所说的话震慑住了一样。
之前不是还生着她的气,对她爱答不理,这会怎么就要生孩子?
很快作为长辈的谢伯卿放下筷子,温声缓缓道:灵官说的这事倒是提醒我了。多年前,我本来早有计划,要是灵官没有离家,等你们到了岁数就早些让你们完婚。奈何世事难料拜堂成亲,的确该提上日程了。
他把胭脂以前做的事划拨到世事难料,就宛如而今不打算再追究她的责任般。
谢伯卿很沉重地说:家中人脉单薄,最好能早日开枝散叶。像从前差点断我谢家血脉这种情况,不能再出现了。
可是
胭脂拧着衣角。
谢留快速发现她的犹豫,冷眼瞧过来,你好像很不情愿。
她当然不情愿。
谢家开枝散叶跟她有什么干系?
她一开始嫁给谢留就是种错误,要是他没有活着回来,早已经是别人的妇人了。
胭脂松开衣角,一脸无辜道:不是的,若我没记错的话很多年前,我同过夫君就已经拜过堂成过亲了,哪里还要再拜一次。
你说的我知道。
要说起以往,谢伯卿是最年长最有印象的。
但他咽下茶水,幽幽叹了一声,是你刚来的那年吧,那并不能算是个正式成亲的仪式,不算的。他摇头。
胭脂作为冲喜用的童养媳妇,刚进门时饿得瘦不拉几,垂髫小儿一个。
谢留呢,他是比她大几岁,可那也是个稚气未收的小郎。
他被谢伯卿保护得很好,就如谢愠一般,谢留幼年期间他没受过多少苦,甚至加起来吃的苦头都不如胭脂给他的。
小少年身量高,能吃得饱,衣着干净,就是有着与常人不同的愚笨傻气。
谢留的傻,不代表他有多好相处,实际上他那时只听谢伯卿一人的话。
可能他连成亲是怎么回事都不知道,但只要他阿翁叫他,就是让他跟一个陌生的从未见过的小丫头跪倒在谢伯卿面前,敬茶改口,他都能一一遵从。
可是,那并不能算真正的完婚。
更甚至不能算娶妻嫁郎。
是如同办家家酒似的,童真的两个小孩在喜房打个滚,玩闹一会,就天真烂漫地挤在一块睡过去了。
此后以夫妻相称都显得有些滑稽。
等长大些胭脂慢慢清楚,她在当时,是亲自在婚契书上签过字的。这就属于过了明路,盖了章,官府可查的谢家妇。
想起往昔一脸惆怅的谢伯卿正色道:世家娶妇,向来是我谢家其中最看重的一件事。以前是情势所迫,所以仪式简陋,如今灵官回来,有机会重振门楣,你们二人缔结了婚约,婚仪怎可再草草了事?
不仅要办,还要大办。
要敬告谢家先祖:椿萱并茂,棠棣同馨。仁德继世,葳蕤繁祉。
但凡是谢留说的这些话,胭脂还会想想他是不是有意吓唬挤兑自己,才想出这一招的。
可这是谢伯卿,她要是早知道是这个结果,就不会让自己多嘴狡辩一个字。
她朝谢留看去。
他一点后悔之色都没有,甚至连目光都是轻淡地扫到她脸上,嘴角勾出一抹匪气戏谑的弧度。
吃好了。
谢留掷筷,从椅子上立起来的动作,像晨曦间升起的日初瞬间拔高。
他不知冲哪个方向交代了句:我去军营一趟。
夫君。
胭脂忽然粥也不喝了,巧笑着跟着他起身,我送送你。
她很识相,这回已经没了惊闻噩耗的慌张,面色如常。
说不定又在打什么主意。
不过短短时日的相处,谢留仿佛将胭脂的性子摸透了,他脚步一顿,背后人差点撞上来。
胭脂稳住脚步,悻悻地拍了拍胸口。
谢留:无事献什么慇勤?他扭头望过来,神情冷淡孤傲。
怎么是献慇勤呢。
胭脂被无缘由地讽刺一句也不羞恼,她开始回过来味了,虽然谢留不记得她了,但也不代表他会如同以前那般喜欢她。
说不定听了某些风风雨雨,知道是她不顾他死活把他送去参军的,心里正厌着她。
前前后后这些事,加上昨夜跟今早的别扭,对她有误解,言辞犀利些也正常。
我是想问问,夫君是去哪个军营啊,晚上会不会回来用饭,她跟个贤妻良母似的对谢留叮嘱,要是在外边儿吃,你可不能再像昨晚那般喝得烂醉,让我一个人应对那帮莽汉。
她指的是宋霄炼等人吧?
谢留轻哼了声,她大概不知他们那帮人的身份。
要是知道了,像她这样爱慕虚荣的女子,怕是会换作另一种态度吧。
谢留:与你不相干的事少打听。
她打听什么了,她不就是多问了他一两句谢留上下扫量的目光跟把她看透了一样,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想我官居几何,想我如今什么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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