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整辆车最后只会死一个人。”
“那位猫头鹰先生?”
“嗯。”
“……”
五条悟没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谢花梅挪开视线,凝望窗外疾驰而过的夜色,若无其事地开口。
“很早之前,我执行过一次任务——”
虽然有些不解,但感觉到谢花梅想说的是她想了很久的事,五条悟望过去,然而这次对方没再看他。
她的声音里也听不出情绪。
“地点是在医院。那只咒灵发了疯,陷入无差别杀人的暴走状态。”
“它很强,眼看着就要打破‘帐’出去,外面是有很多人的主干道……所以我优先处理了它。”
“等我回到废墟,那个被压在下面的男生已经没救了。临终前,他拜托了我一件事。”
说到这里,谢花梅顿了顿。
“——他让我不要把他的死讯告诉他妹妹。”
“他有个关系很好的妹妹,要是他死了,妹妹会很难过……所以让我帮忙隐瞒他死亡的事。”
“然后他还跟我说,他已经得了绝症,本身就命不久矣……所以我也不用自责。”
谢花梅语气突然变得急促。
“哈——他这是在安慰我吗?他为什么要安慰我,我并不觉得难过,也没有做错,在这种情况下优先处置咒灵才是正确的决定吧!是的,我没有做错。”
并不觉得难受……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又为什么会记得这件事,为什么会在此刻跟他提起。
……所以在星浆体事件的时候,才会选择听一听他的说法吗?
“所以你说了吗?”
五条悟问。
“没有。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五条悟想了想,开口。
“从以前开始我就很好奇,你有时似乎并不是真心想救人,却执着于祓除咒灵。”
“是为了你说过的‘任务’吗……这算不算又附加了一个‘正论’?杰是认为强者要保护弱者,所以要救人,你是为了任务,所以要救人……不觉得出发点有些偏移了吗。”
“不是说这样不对,只是——不会觉得很麻烦吗?救人这种事,想救就救,不想救就不救,为什么要想那么多。”
“就算是‘最强’也无法保证在所有时刻救下所有人,德行再高尚的人也不一定会舍己为人。”
“所以……你能做到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谢花梅回望过来的视线加上自己刚说出来的话语,让五条悟感觉有点不太自在,他调整了一下情绪,掩饰般加重语气。
“所以我说,操心这些有的没的真的很麻烦啊,不用想那么多!”
“跟随你自己的心意来就好,怎么开心怎么来——”
“你想救就救,不想救就不救。”
那双苍天之瞳凝视着她,语气郑重地说。
“如果有谁妄图逼迫你,或者强制你去做什么,那么,我会收拾他。”
“……”
谢花梅微微睁大了眼睛。
半晌,她再次望向窗外,轻哼了一声。
“自大狂。”
“什么,难道不觉得我刚才那番话很帅吗?”
“不觉得。”
走道上,脸色青白枯瘦的列车员朝这边走来。
“请出示一下……您的车票……”
谢花梅:“你口袋里有两张车票,颜色浅的那张是我伪造的。待会儿检票时用假的那张。”
“诶?要是用了真的车票会怎么样?”
会怎么样……列车是下弦一在控制吧,它的血鬼术是什么来着……可恶,下弦的事她不关心啊。
谢花梅绞尽脑汁回想了一下,“好像是会做梦。”
五条悟更来劲了:“会做什么梦,美梦还是噩梦?”
大猫跃跃欲试,满脸写着“我想体验一下”。
“不知道。你想试的话随便。”
反正五条悟的精神力很强,这种程度的血鬼术也奈何不了他。
谢花梅:“但要是出事了我可不会来救你。”
“那种事不可能会发生的啦。”
得到许可的家伙兴致更高,甚至检票时还在跟列车员搭话,“你脸色很不好,熬夜肾虚的话要多补补哦。”
列车员:“…………”
-
-
睁开眼那刻,五条悟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在梦里。
时间似乎是清晨。天刚蒙蒙亮,刚好能视物,又带着几分模糊暧昧的昏暗。
房间宽敞明亮,旁边几乎整面墙都是落地窗,阳台外是一望无际的蔚蓝大海。落地窗开了一掌宽的缝,清爽中带点咸味的海风吹进来,白色的纱幔轻轻舞动。
……是海边的房间。
五条悟动了动手指,身下是柔软的床铺的触感。
……这床是不是太乱了,床单被单上全是凌乱的褶皱。
身体是他的,又好像不是他的。他能感觉到这具身体更强,无论是对咒力还是术式的控制都更上一层楼,然而此刻更明显的感受是一种……他不太熟悉的惬意和舒适。
还有一种心满意足的愉快情绪,从心脏开始,温吞吞地在身体各处流淌着。
就像一只餍足的猫正在闭着眼睛晒太阳,懒洋洋的,不太想动。
……明明是最强,却放任身体一时沉浸在酥酥麻麻的暖意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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