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本来不愿放手,捏着手机的指节很紧,得了他轻飘飘的一瞥后,松了力气。
“……喂?喂!枭白,你在听吗!”
手机另一端的声音终于传了出来,果然是乔森。
姜予垂着眼眸,指尖抵着皮质沙发表面摩挲,轻声道:“是我,乔森,怎么了?”
他的狭小视野边界处,裴枭白背脊笔直,探出一只手,将睡衣勾住,抱在了怀里。
“是小予啊。”
乔森的声音一顿,并不意外地叹了口气,“我就说……”
乔森讲话的尾音减弱,姜予没有在意,问道:“你找裴枭白吗?他在我这里。”
他的语调淡淡的,“是有什么急事?你知道新家地址,直接来接他吧。”。
乔森的焦急语气稍缓,但语速仍然很快,“行,这家伙,本来下午拍摄完现在都能到C市了,这下还得挤晚间航班。”
“小予,你看着点枭白,我十分钟后就到。行李都准备好了,就差一个大活人。”
手机那端乔森的脚步声较重,呼吸急促,依稀可以辩出车门开关发出的“嘭”声,摆弄手机位置,还有扩音和导航。
姜予觉得有点稀奇。
小时裴枭白被嘱咐照看他,如今到乔森的嘴里,又变成了他看着裴枭白。
他顺势抬眸瞥了一眼身旁的裴枭白。
这人正埋头研究那套睡衣,指腹认真地从领口一直摸到袖口。
姜予与裴枭白身高相近,即使是现在姜予的身型消瘦了许多,仍然可以勉强互穿。
即使没有明说,但姜予的意思很明显了,他原本是打算收留裴枭白一晚的,一如酒店那夜。
“我真是要被他气死了,新电影刚上映,哪个演员会嫌公映采访少?”
乔森不知道这些事,还在对姜予大倒苦水,像找老师讨公道的小学生一样,“他倒是能推都推了,以前哪有这个情况?”
“这次导演和其他配角都会来,推不掉了,要在C市多留几天拍联合采访。呦,不得了了,一听这消息跟要了命一样。”
乔森可算是找到倾诉对象了。
“小予啊,你帮我训训枭白。”
他气喘嘘嘘的,上气不接下气,“我上次就看出来了,你的话比我的管用。你说他,他肯定听。”
他管得住裴枭白?
姜予忍不住皱紧眉头,抿唇再度看向裴枭白。
对方不摸衣服料子和版型了,起身捏着衣服肩线在身上比划,似乎对这套睡衣很满意,眼尾眯起来,唇角也翘起了一个弧度。
手机通话是公放的。
裴枭白对乔森的话置若罔闻,反倒是听乔森拜托姜予管管他的时候抬眼快速瞥过,双唇紧抿。
姜予偏过侧脸,撑住下颌,懒洋洋地想,乔森真是开玩笑,他哪里管得着裴枭白的事。
不过……
“知道了。”
姜予顶着裴枭白不时瞟来的视线,淡淡地敷衍道:“我一会儿就训他一顿,让他听你的话。”
裴枭白的动作瞬时一顿。
乔森倒是喜出望外,连连高声道:“成,小予,我就到了,你让枭白下楼吧。真是麻烦你了。”
若在平时,乔森大概会和姜予客套几句,可今日的情况似乎很是紧张,两人短短几句后便挂掉了电话。
姜予松了口气,疲倦重新压垮了他的肩膀,重重地落了下去。
然而裴枭白还在身边,不过一个瞬间,姜予又提起精神,挺直了腰背,将手机递还给裴枭白。
他将裴枭白手中的睡衣拽了回来,无声地指了指门口的衣架,示意他快点按照乔森的话,赶快出门下楼。
原来裴枭白还有别的工作,似乎只是为了要赶来帮他搬家这件小事特意推迟了航班。
若是今晚他没有强行接乔森电话,裴枭白是不是连晚间航班也要耽误了,明日再匆匆飞C市?
姜予脑海的思绪纷乱,拳头抵在唇边咳了几声,他的嗓子又开始痒了。
他勉强压住干涩的咳意,随口说了一句,“以后听乔森的话。”
裴枭白安静地跟在姜予的身后,穿上了长呢外套,套上了口罩,只露出一双满是冷意的纤长双眸。
他点了点头,就像乔森说的“他听你的”那样,毫不迟疑地答应了姜予的要求。
姜予在这一刻突然后知后觉,尽管裴枭白在他的面前说话的方式总是错的,但偶尔他也会发现一点言语背后隐藏的故事。
虽然这并不能抵消前者给他带来的郁气,可“裴枭白的点头”似乎预示着一个好的潜在发展方向。
姜予第一次意识到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他可以改变裴枭白,轻而易举,用他想要的方式。
他下意识地抽动鼻尖轻嗅,双眸缓慢地抬起,与裴枭白对视,开了口,“以后再见到谢昭,对人家态度好一点。”
“你们两个有什么可比性,都是朋友,非要分个高低?”
姜予和裴枭白之间心平气和的对话向来很少,尤其是两人每次闹矛盾后。
以前姜予便恨不得将裴枭白视为空气,从裴枭白面前路过都能装作看不见他,生怕会再因为别的理由吵起来。
但现在不同了。
少年时缺失的耐性,在冰原长久的打磨中重现,并逐渐替代了冒失激进。直至最终,他以代价极大的惨烈方式,一夜之间极速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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