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我的血统和背景你们的傀儡吗?”他轻笑了下,“我从小学的所有东西都是为了做个好汗王,只要我安分,我确实是个极好的傀儡。”
“巴拜特穆尔,你相信万古不变的天吗?你觉得这个天下会永远都是今天这样吗?你当然可以不从,可漠北乱了,朝廷可以打可以杀,京城有十倍百倍于你们的兵丁与粮草,到时候,你们未必会有比察哈尔更好的下场。而你的家乡注定生灵涂炭。”
他所说的察哈尔即是林丹汗所在的察哈尔部,在最后一个察哈尔王叛乱后,康熙下诏察哈尔废除王号、父子死刑,跟从叛乱的王公全部下狱处刑,人口尽数南迁不论亲属全部拆散编为八旗,管辖察哈尔八旗的官员不世袭、诸事皆上表,彻底废掉了漠南最显赫的部落与家族。
“如果我不肯呢?”
舜安彦心念一动,问:“巴拜特穆尔,你与法王争吵,是否是不想走?”
他眼底的波澜终于动了动。
“为什么?”可问完舜安彦自己都笑了,“哈,我不该问这句。”
迎娶公主,共治塞上,肯定不止是法王的心愿,也是他的。
“可你知不知道,如果今天是元衿想明白了,你已经死了。”
巴拜特穆尔木着脸答:“我不知道。”
顿了顿,又说:“她没有明白。”
“她是不愿意想,不是不明白。你知道她是怎么对待噶尔臧的吗?”
巴拜特穆尔动了怒,一拍桌子说:“我不是噶尔臧!”
舜安彦的嗓子已经哑了,他嘶吼着说,“那你去啊!从这里进东华门,我带你去,你自己去宁寿宫和她说清楚!你说清楚了她要愿意去漠北,我绝无二话。”
他直起身转过头,不再直视舜安彦。
终究,是不敢试。
“若我敢去,何至于今天。”
他拔出长桌上的匕首,套进黄铜刀鞘之中。
“我会给你们的万岁爷上书,安分守己,归家为王。”
他答应了,舜安彦长舒一口气,撑着桌角踉跄地站了起来。
“万岁爷那里,我自会有交代,至于公主那里,我会守口如瓶。”
在他要走出殿门时,巴拜特穆尔在他身后怅然地说:“有一次,我族的使者来带走我的书信时夹带了张公主抄的佛经。她的字与我这么像,谁都没认出来,可师傅偏偏说不一样。”
历经这一个傍晚,舜安彦只觉身体都要被掏空的疲乏,这时已经摇摇欲坠,撑着殿门回过头问:“什么意思?”
他又转了话题,“辛弃疾的贺新郎,公主到底喜欢哪一句?”
舜安彦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当然是……”
他抬手,“不用了,我不想知道了。”
巴拜特穆尔转身面相殿中佛像,一身袈裟孑然而立。
吴耷拉命人关上殿门,上前问:“佟少爷,怎么样了?”
在舜安彦闯进去前,让吴耷拉带人围住这里,但不要听他与神童的对话。
梁之惠也拎着药箱走出来,“佟少爷,臣已经看过了,给法王上了药,他还能支撑一阵。”
他说完,眉头直皱,“您怎么了?这脸色是怎么回事。”
“没事,没睡好而已。吴都统,围好这里,我进宫去面见万岁爷。”
舜安彦往前走了两步,正月的寒风袭来,他又是一个踉跄,甚至咳嗽了几声。
梁之惠赶忙扶住他,“啊哟,您这脸色不对,快,我扶您进去先歇一歇。”
“歇不了,我得入宫一次。”
“这……”梁之惠不敢撒手,舜安彦的脸色煞白、手心冰凉,双唇更是发干起皮,“您要不先喝口水。”
“好。”
吴耷拉赶紧叫人倒了杯水来。
舜安彦喝了一口,却没能咽下去。
他咳嗽了起来,连声的咳嗽,直咳得心肺都要跳出喉咙。
直到有那么倏地一下,一口血腥气涌了上来。
他倒了下去。
*
舜安彦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他还在前世,梦里他参加了元氏的董事会。
元衿拿到了董事会的控制权,他在台下看着,看着她应答如流,看着她自信万丈。
结束时,众人鼓掌,他也在其中,那般高兴。
台上的她径直走下来到他面前,靠近他的脸颊,朝他调皮地眨了眨眼,轻启红唇说:“鄢少爷。”
然后一点点靠近他的双唇。
怎么回事?
还没想明白,舜安彦只觉脸上湿漉漉的,他抬手去摸,摸到了一只毛茸茸的东西。
呵,彦寻。
他勉强撑开沉重的眼皮,彦寻趴在他胸口舔着他的脸颊,弄得他满脸口水。
“猫啊,我睡着了你都不放过我。”
“还睡呢?”
彦寻身后三尺出现了梦里的那张脸,只是没了那头标志的渣女大波浪,换成了清宫少女的装扮。
元衿叉着手啧啧了两声,“身体不行啊,鄢少爷,都咳血了?”
舜安彦挣扎着从床铺上起来,把彦寻放到一边,用被子遮住自己的身子,只留出一个脑袋。
元衿笑了,“你干嘛?”
“公主,这里是……”
“啊呀!”元衿一挥手,“皇阿玛才不会和我计较,再说又不是你闯我屋子,是我闯你的,谁能拿我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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