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赶我做什么?我就是抄抄经书。”元衿提笔写起了经文,“再说他忙着抄皇阿玛要的经文,从来都不出现,每日都会把新的经书放在正殿紫檀桌上。”
她飞速写了一页举起来给胤禛看,“四哥哥你瞧,我写的怎么样?”
“涅槃经。”
胤禛接过细细瞧了眼,元衿的字在这半年的进步除了神速再无别的词可形容,那天连三阿哥胤祉也悄悄说,五妹妹再这么练下去怕是连他都比不过。
“写的很好,还是摹的巴拜特穆尔的字吗?”
“当然。他的字比我最早在皇祖母那儿得到的那版更精进了,以前只是沉稳,现在还有点点……”
元衿抿了抿唇,仔细思索了下,才郑重说:“有点豁达在。”
胤禛略有所思,指节扣在书桌一角半晌后,沉然道:“你还是少去去,不过是几页字,让人给你送去,或你派青山他们去取,在疏峰练也是一样的。”
元衿装作无知,问:“怎么了?”她甜甜一笑,“我挺喜欢福君庙的,很安静。”
胤禛弹了下额头,“小傻子,那地方的安静又岂是一般的安静。”
到底是心疼妹妹,他把话说穿了点破了讲出来:“皇阿玛不喜欢巴拜特穆尔,那里的事你少沾染。”
其实于这事,元衿心里早有计较,但看冷清的福君庙连个伺候的太监都没有,便可知康熙的不喜和故意冷落。
可仗着自己八岁的外壳,元衿故意忽略了这点。
她看中福君庙哪里是为了那几叠字,大半原因是因为舜安彦的事心中烦闷无处可发泄,小半原因则是最近书房里的氛围,两相叠加下,素来爱热闹的元衿想找个地方静一静、想一想,这才相中了福君庙。
至于那神童敏敏出现与否,如何出现,甚至是否会留新字帖给她,其实都不重要。
她鼓鼓嘴说:“我注意点就好啦。”
“你要注意的事多了。”胤禛也取了支笔,理了理笔尖沾满墨汁跟着她抄起经书来,“前几天书房里,九阿哥与三阿哥打了嘴仗,大阿哥偏帮九阿哥,五阿哥和稀泥,太子觉得两边都该打五十大板,你呢?”
元衿眼神黯了黯,她所躲避的书房氛围与这件事有莫大的关系。
自从那日马场的比赛结束后,书房的硝。烟味陡然浓重了起来,胤禛说的九阿哥和三阿哥打嘴仗已经是其中很小的一场碰撞了,最兴师动众的其实是有一日太子和大阿哥就永定河水患的文章“讨论”起来,最后还引来了两位大学士裁判。
她故意装了傻,“打个嘴仗而已,我和五哥哥隔三差五打嘴仗,三姐姐四姐姐每天都要斗上几句,可转眼还不是一起开开心心的。”
胤禛手里的笔停了下来,一滴浓墨落在纸上,他意味深长地把写毁了的纸张揉成一团丢到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那我怎么没见三阿哥和九阿哥打完嘴仗,和你与五阿哥似得一起去吃羊肉锅子?”
“可能是因为九哥哥不爱吃羊肉锅子吧。”
胤禛搁下了笔,“元衿怎么知道九阿哥不爱吃羊肉锅子的?”
元衿眉心一跳,没成想四阿哥竟然在这里等着她。
见她半晌不回话,胤禛肃起脸来质问:“你对胤禟是怎么看的?”
“九哥哥就比我大一个月,他爱偷偷磕瓜子很有意思,我抢过他几粒。”
元衿端的是一张天真无邪小女孩的脸,把装傻充愣做到了极致。
胤禛仍不放过她:“那他刚过的生辰你的礼到了吗?”
“当然到了。”
元衿已准备好等着胤禛继续问,可胤禛却闭上了嘴巴不开口,只用审视的目光看她。
一场艰苦卓绝的心理战。
元衿决定主动出击,“四哥哥猜猜我送了什么?”
胤禛不动声色,目光如水,嘴角噙着丝笑看着妹妹,然后指节叩了叩桌上的一叠纸说:“论语。”
元衿心里咯噔了下,但她是资深演技派,这点考验而已,就算对面是未来雍正又如何,今年也就是区区十二小屁孩一个,她挡的住。
元衿一本正经地胡诌起来:“论语乃儒学经典,四书五经之首,天下学子士人无论天才还是榆木都要从论语开始,无论是明理还是明经都要靠这本薄薄的小书,我思来想去送这最不容易出错,也最合适,所以我就……”
“嗯。”
她口若悬河,偏偏在这里,胤禛突然插出个淡淡的“嗯”,让戏精元衿断了一下。
演戏最忌被人打断,那种一气呵成的气势被突然打断后就很难再续上。
顶着胤禛比白开水的眼神演戏本来就得发挥勇夺竞争奥斯卡的演技和勇气,被打断后,元衿夺奖的精神便如潮水般撤退。
胤禛挑起书桌上的纸张,刚才的墨迹已经慢慢干透,他晃了晃问:“怎么不继续了?”
元衿扁扁嘴,水盈盈的眼睛扑哧了两下,换来胤禛一哂笑。
“老五傻乎乎,你以为我也傻乎乎的?小元衿啊……”
他学着胤祺叫元衿的语气,用薄纸敲了敲她的发揪。
“我两一母同胞,我要是傻,你还能聪明?他看不出九阿哥那几份罚抄是你的字,我会看不出来?个子没见长,心眼却长得贼快。”
又攻击她身高!
可元衿没机会在这事上和四哥争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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