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亦宁发给他的照片没有美颜,是一张全身照,她长发飘飘,穿一身素色连衣裙,在厂子里一丛绿化带旁现拍现发。摄影师小何说她美极了,只要对方性向是女,就不可能不喜欢她。
“哪有这么夸张?”唐亦宁给小何看章一格的照片,“这个男生也很帅啊,但我光看照片也没喜欢上他。”
小何双眼发光地盯着手机:“哇!这个小哥可以哎!一看就是那种特有内涵、喜欢看书、可以上《最强大脑》的人!”
唐亦宁嘴角抽抽:“是吗?”
小何小鸡啄米般点头:“真的真的!小唐,这次见面你一定要好好表现,这个男生看着太舒服了,你俩很般配呢!”
唐亦宁:“……好吧。”
于是,她和章一格约好初次见面的时间,是六月初的一个周六晚上。
五月过完,进入六月,天气一天比一天闷热。
周六下午,城北某个老小区外,挂着“达达驿站”招牌的快递站里人来人往,拿包裹的人非常多。
尤达在帮一位老大爷下寄件单,王小灿指引着别人去货架上取快递。
“哎大姐!拿了扫一下,别直接拿走啊!”王小灿追着人喊,她是个风风火火的女生,容貌俏丽,嗓门却很大。
尤达刚送走老大爷,又看到一个快递员拉着一车包裹过来,王小灿和尤达立刻帮快递员卸货分拣、整理扫码。
驿站外,一个年轻男人孤独地坐在马路牙子上,岔着两条大长腿,手里夹着不知道第几根烟,无视身边来来往往的脚步声。
江刻毫无帅哥包袱,尤达嫌他席地而坐太不讲究,问要不要给他拉把椅子,他拒绝了,说坐椅子像个看大门的。
王小灿哈哈大笑:“那不比你坐地上好?你坐地上,和我们家福宝有啥两样?”
江刻扭过头,福宝就趴在他腿边,正用一双黑黝黝的眼睛望着他,仿佛在看一个同类,还讨好地摇了摇尾巴。
福宝是尤达养的一条小黑土狗,被绳子拴在门口一个大货架上,很乖,从不乱叫,并且认得江刻。
江刻揉了揉福宝的脑袋,垂下眼睛又抽了口烟。
驿站里,王小灿悄悄地对尤达说:“江刻怎么回事?坐那儿一个多小时了,他是不是来讨债的?”
“不会吧?”尤达也压低声音,“他说,就是没事过来坐坐。”
“坐大马路上?”王小灿想不通,“高材生这么奇怪的?”
她推着尤达,让他出去问问,尤达忙完一阵,终于走出来,扯着裤子坐到江刻身边。
尤达是个高大健壮、眉目硬朗的男生,和江刻同龄,两人小学、初中同班,高中同校,是彼此最好的朋友,也是唯一的朋友。
中考时尤达超水平发挥,和江刻一起考上重高,无奈他入校即巅峰,后来与江刻的差距越拉越大。高考时,江刻考上A大,尤达只考了个三本线。
尤达父母离异,各自重组家庭,都有了新的小孩,谁都不肯掏钱供大儿子念民办本科。尤达也懒得高复,最后由爷爷出钱,去了一所大专学物流专业,毕业后在物流公司工作两年,和女友王小灿一合计,两人决定合伙承包一家快递驿站。
驿站头一年亏,第二年收支持平,直到今年才开始赚钱。
现在,尤达成天开着快递车在外头转,王小灿留在驿站干活,两人没舍得请帮工,王小灿的父母白天会来帮一把,一大家子每天从早到晚忙成狗。
尤达能看出江刻心情不好,却不知道原因。毕竟在他眼里,江刻已经是个成功人士,年薪三十多万,有车,马上就要买房,除了女朋友,这人什么都不缺。
没错,哪怕尤达和江刻有近二十年的交情,他都不知道唐亦宁的存在。
“怎么了?刻子,碰到麻烦了?”尤达给江刻打了一根烟,江刻接了,却没点,就拿在手里把玩。
他和唐亦宁“分手”二十天,日子如往常一样过,每天上班下班,吃饭睡觉,但他郁闷的情绪竟一直都没好转。
上班没精神,下班不期待,一个人回到出租屋,小房子明明一点都没变,他却看哪儿都不顺眼。
中介给他打过电话,约他周末去看房,他都提不起兴致来,待在家里实在无聊,就晃到了尤达这里。
福宝依旧温顺地靠着江刻,抖抖耳朵,江刻又一次去揉它脑袋,幽幽地问出一句话来:“达子,你说,女人到了我们这个年纪,是不是都会想要结婚?”
尤达惊得下巴都要掉了,因为这真的不像江刻会问出来的问题。这人一直单身,说自己是不婚主义,尤达就没见他身边出现过女人。
“呃,要分人的吧。”尤达给自己点起烟,瞄了一眼驿站里的王小灿,低声说,“两个人在一起要是老打架,互相猜忌、不信任,那就得掂量掂量是分还是结了。要是感情稳定,那肯定想结婚啊!不结婚这不是耍流氓么?别说女人,我也想啊。”
“……”江刻不解地看着尤达,“你和王小灿在一块也很多年了,她有没有和你提过结婚?”
尤达吐出一串烟气,闷闷地说:“肯定提过啊,我和她在一块都七年了,七年之痒听过吧?她成天变着法儿地暗示我想结婚呢。”
江刻知道王小灿和尤达是大学同学,两人大一时就看对了眼,好上以后一路走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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