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上除了必要的修整,沈初姒根本没有任何机会可以逃离。
现在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沈琅怀应当派出了人前来找她,她必须要留下可以辨明的讯号。
但是这一路上的斥候都会将前后排查一遍,她要找到一个隐蔽又不是完全会被人忽略的地方,实在是困难。
况且若是这一次不成功,下次就会越来越难。
等到了西羌境地之内,就是再无逃脱的机会了。
沈初姒刚刚一直在思索着这件事,独孤珣却又会错了意。
他挑眉,“殿下现在这般,不会还在想着那个在金銮殿上的镇国公世子吧?与我一同待了这么多天,中原重贞洁,玷污皇室就是不小的罪名,就算是退一步说,那个谢容珏就算是从前对你有意,经此一遭,你觉得他还会前来寻你吗?”
独孤珣说着,手指在沈初姒脸上略微碰了一下,“其实这么想着,也不是全然不可,只是可惜——”
“我对殿下你,毫无兴趣。我还是觉得殿下这样好的容貌,被我亲手了结在刀下,才更为令我,”他眯着眼睛,说到这里顿了顿,“动心呐。”
沈初姒语气毫无波澜,“那就先谢过阙王抬爱了。”
她好像是没有情绪,即便是现在她的死生全都在自己的一念之间,却又从来都没有对他流露出任何谄媚的情绪。
这么一个被人如珠似宝娇养长大的公主,现在吃着这样食不下咽的干饼,却又连眉头都没有皱起。
但若说她是并无求生之意,可是用餐就寝,却又如常。
即便是自己再如何出言嘲讽,她也好像并不介怀。
独孤珣见过许多人,却看不透现在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公主。
西羌自然也是有公主的,老阙王的王妃所生就有一个被娇惯着长大的公主,性情蛮横,独孤珣幼时被她抽过几鞭子,还被她当做狗骑过,他在草地之上,像一条狗,被人围观着在地上攀爬。
周围全都是笑声和拊掌之声,他的阿姆只能跪在地上,求着那个公主怜他年纪尚小,放过他。
那个公主笑着点了点头,说好啊,转身就命令仆从拿来了有婴孩手腕粗的鞭子,上面布满了倒刺,被篝火烫过,上面的倒刺被烧的通红,然后挥鞭一下一下地打在他的身上。
当年的独孤珣只能蜷缩在地上,身下是草原干枯的草地,被鞭子打到的地方,瞬时间皮开肉绽。
阿姆跪在地上一遍又一遍地朝着那位公主磕头,额头上甚至全都是血迹,可周围的人全都是笑声,没有人会觉得他们可怜。
因为他们是女奴和女奴生下的孩子,这样的身份低贱,原本就是要被当成牲畜玩乐的。
后来独孤珣登上王位,曾经欺辱他的公主跪在他的脚边,一遍又一遍地跪地求饶,甚至愿意成为他的女奴,将她逃跑的王兄的大概方向和据点告诉他,就只是为了活下去。
但他连眼睛都没有眨地,用和她曾经所用一模一样的鞭子,倒刺被烧得通红,一鞭一鞭,活活将她打死。
扈从前来收尸的时候,整个草地上都是蔓延开来的血迹,那个原本生得娇艳的公主,再也看不出原本的面貌。
他站在那样的血迹之中,想着她临死之前抱着他的腿求饶的模样,却当真是觉得有意思得很。
他后来热衷于夺人所好,还有,亲手敲碎人的骨头,让从前的天之骄子,在自己脚边跪地求饶。
独孤珣以为沈初姒会,但是这一路,却又从未见到她露怯。
即便是曾经老阙王的那个公主,那般高傲嚣张的人,在面对死路的时候,也还是会哭着求饶,可是这个看着娇弱的中原公主,却没有。
实在是……有点儿没有意思。
独孤珣了无意趣地往后枕了枕,“听闻公主的父皇荣宠你至极,现在知道自己曾经的掌上明珠被我当成掌上的玩物,也不知道到底会不会后悔,死得这般早。”
听到他提起沈兆,沈初姒才倏然抬眼。
若非沈兆早逝,新帝登基,根基不稳,西羌并非敢像现在这般有恃无恐。
“或许殿下若是当真想要活命,可以试着服个软,”独孤珣看着沈初姒情绪终于有波动,了然的挑了挑眉毛,“若是殿下愿意从此成为我的女奴,跪着服侍我,觉得中原先帝软弱无能,盛京迟早是我的囊中之物。那我现在对殿下生出恻隐之心,也并非是全然不可能。”
沈初姒垂眼对上独孤珣的视线,连片刻犹豫都不曾,“阙王不如做梦。”
分明自己只要一根手指就足以致她于死地,可是她说起这话的时候,居然连一丝惧意都没有。
她和自己之前杀的那个西羌公主确实截然不同。
那个西羌公主为了活命,连自己亲生王兄的活路都能斩断,可是中原先帝不过是一个死人,这个中原公主居然都不愿意。
西羌亲缘淡薄,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为了活命出卖兄命算不得什么,就算是出卖父母的命,也很寻常。
但是现在沈初姒为了一个死人放弃活命的机会,独孤珣确实不明白。
“公主殿下最好一直如现在这般嘴硬,”独孤珣嗤笑一声,“不然哪日求饶了,我怕是还当真有点儿舍不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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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公主被掳掠至西羌的事情其实知晓的人不多,京中上下知晓这件事的,就只有寥寥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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