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给小狗洗澡,拿出狗粮放在厨房的一角,还找了一床旧毯子做了一个简易的狗窝。小狗在浴室里撒了一泡尿,她板起脸假装很生气,冲它吼:“坏狗!”又连忙拿清洁剂来把地板打扫干净。
她还从来没养过宠物,只觉得它的翘鼻子和杏仁眼都十分可爱,洗干净后的绒毛松松软软,依偎在她怀里像一个无助的婴儿。在把它抱回家的那一刻,她就帮它起好了名字,叫旺财。她并不喜欢张院长给福利院小朋友取的那些紧跟时事,有宏图大志的名字,所以给狗取了个俗气得不能再俗气的名字。她的狗,庸俗快乐就好。
她在那里忙前忙后,傅修远在一边冷眼旁观一言不发。等一切安排妥当,夜深人静,他搂着她,她打开电脑打算找一部片子来看,他才忽然说:“有没有看过一部电影叫《忠犬八公》?”
她看过,一条秋田犬被主人公捡到。狗狗找到了温暖的家,每天早上送主人公去车站上班,每天傍晚又在车站等主人公下班回家,天天如此。即使后来主人公过世了,主人公的家人都搬去了外地,狗狗依然坚持每天在车站等主人公回来,是部催人泪下,温暖人心的作品。
没想到傅修远得出的是完全不同的结论。他搂着她,似乎沉思,然后问:“真要养狗?你不怕你的狗变成那只忠犬八公一样?”
她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反问他:“那有什么不好吗?”
他一皱眉:“一条狗天天缠着你不讨厌?你要负责狗的吃喝拉撒,不怕麻烦?出门还要记挂狗在门口等你,你就不怕失去自由?”
她才知道他不喜欢她收留旺财,觉得不可思议:“怎么会?你以前不是也养过狗?”
她记得清清楚楚,他说过,他小时候在旧金山的家里养过两条德牧,一条叫Cookie,一条叫Biscuit,他喜欢得恨不得跟它们同吃同住。她还记得他说那话时的眼神,柔软得像石缝间涌出来的温泉,和他平时的样子大相径庭。
这时候他完全不一样,眼神一闪,淡淡说:“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而已。”
她不可置信地问:“现在呢?有什么不一样?”
他一挑眉:“现在当然不一样,养狗也要负责任的。万一狗死了,主人是不是很伤心?万一主人死了,狗是不是很可怜?平白无故担这么大的风险,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她觉得他简直胡搅蛮缠,一句认真的话都没有,生出几分气来,愤愤说:“你放心,我不打算死,我会照顾旺财的。”
第二天一大早,她兴致勃勃地出门去附近的超市给旺财买东西,还找到一家兽医院,打算下午带旺财去打疫苗。忙了大半个早上回到傅修远那里,却发现旺财已经不告而别。
傅修远那天起得晚,这时候还头发蓬松地坐在桌前边吃土司边看财经新闻。她里里外外找不到旺财,问他:“旺财去哪儿了?”他只抬头瞟了她一眼说:“早上它蹲在门口乱叫,我打开门,他就跑走了。”
她一下子急了:“你怎么能开门呢?它跑出去可能找不到回家的路。”
他好像也认真起来,一本正经地跟她理论:“你怎么知道它想回来?我一开门它头也不回就跑了,说不定它根本不想被关在这儿。”
她认定他是故意的。他从一开始他就反对她收养流浪狗,一定是他趁她不在家,找准机会把旺财赶走了。她气得摔门而去,下定决心要把旺财找回来。
外面仍旧下着雨,阴冷的秋日里,雨点落在身上冷得彻骨。她打着一把伞,从门后的院子一直找到隔壁小区,一路找一路喊旺财的名字,始终没见到它的影子。最后她失望地一路又找回原地,才看到它瑟瑟发抖地躲在香樟树下的草丛里躲雨。
她身上也早被淋湿了,此时又早过了午饭时间。她顾不得旺财的一身泥泞,把它从草丛里抱出来搂在怀里,一人一狗饥寒交迫地相依为命。
傅修远发了几条消息来问她在哪儿,她全都赌气没回,打来的电话她也一概都没有接,这时候她也不想回去同他吵架,就把旺财抱到一个躲雨的屋檐下,逐个给认识的人打电话。
既然傅修远不同意她把狗养在他这里,她只好给旺财另找个住处。沈琳最怕麻烦,说她不喜欢小动物,万万是不能养宠物的。美丽说福利院里有个对狗毛过敏的孩子,也不能养。她在同事里问了一圈,竟然连一个肯收养旺财的都没有。最后她没办法,连同事石宁那里都打了电话去,石宁也拒绝说:“微微啊,实在对不起,你没到我家来看过,看过你肯定不会让我替你养狗了。我这里住的是三个大小伙子,自己的吃喝拉撒都管不好,怎么能养好狗?”
雨一直在下。她躲雨的屋檐只是方寸之地,屋檐上噼啪落下的水珠像座闪烁的瀑布。旺财依偎在她怀里,湿漉漉的毛搭在眼睛上,呜呜叫得像个呜咽的孩子。她觉得无计可施,一片茫茫雨里,当真感到有些绝望,举抬头望天,祷告雨快一点停,又一低头,看见有人在茫茫雨幕中走来。
傅修远举着一把雨伞从雨里走来,很快走到她躲雨的屋檐下。
她大概和狗一样狼狈,头发被雨打湿沾在脸上,冻得牙齿打颤,脸都白了。他过来张开大衣,连人带狗一把把她们搂进怀里,低头看她的狼狈样子,笑了笑说:“怎么了,为了一条狗就要离家出走?午饭都不回家做,我都快饿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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