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电梯停在八楼,门打开,走进来一个人。
还是熨烫妥帖的黑色衬衫和灰黑相间的丝绸领带,手里拎着文件包,袖口上戴着看起来很贵的银色袖扣,黑色大衣闲闲搭在臂弯里。
沈琳说得兴致正高:“啧啧,看戏的时候偶遇?你怎么没把帅哥写在专题里?大肠妹海岛之艳遇,有没有激情戏?写进去不知能不能上十万加?”
他走进电梯,朝她们两个点头,她有一刻晃神,竟然还是沈琳先笑着开口:“傅先生吧?记得那天年会的时候见过你来。”一定是见到她石膏雕像一样没反应的脸色,沈琳向她解释:“你不记得了?傅先生就是乘风旅游网的公关经理啊,那天年会,就坐在总编的旁边来着。”
微微这才恍然大悟。她一直觉得他面熟,一定是因为在年会上扫到过几眼吧?原来他就是沈琳说的乘风旅游网的帅哥。
重新转回头,沈琳对傅修远说:“说起来巧的很,我们艾微微记者正是你们提供的民宿住宿套餐的得奖者,还专门写了个海岛游的专题呢。“
不知傅修远听到多少她们的对话。她在心里祷告,沈琳千万别再说出什么海岛之艳遇之类的话来。幸好她没有,倒是傅修远朝她们笑一笑,主动说:“我们见过了,在南岛看戏,正好坐在一桌。”
沈琳呵呵呵笑得意味深长,暗暗用胳膊肘捅她。到底是公关经理,傅修远一幅面不改色礼貌得体的样子,递过来两张名片,公式化地说:“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直到回到家里沈琳还在笑个没完,又在镜子前拢起微微的头发左看右看,“啧”了一声说:“其实吧,艾微微,你好歹也算个明眸皓齿的美女,就是不知道打扮自己。”
沈琳常说她不懂得享受生活,报社的收入不高,但也绝算不上少,她却连优衣库也嫌贵,常年都是某宝上最便宜的仔裤恤衫平底鞋。她和沈琳住在一起也是为了省钱。两室一厅的房子是沈琳父母出钱买的,沈琳只收她极少的房租,她就坚持担起家里所有家务,洗衣做饭打扫卫生,比全职保姆还要尽心尽力。
沈琳一万个想不通,她艾微微又没有父母兄弟需要供养,乡下也没有穷亲戚需要接济,平时在食堂吃最廉价的套餐,过得如此克己,也不知她的工资都去了哪里。每次沈琳这样讲,她都置之一笑,调侃说:“我就是个灰姑娘体质,你得负责帮我找个霸道总裁。”
沈琳写的网文里倒是有不少爱踢铁板的霸道总裁,现实世界里哪里会有。
晚上她像往常一样,上网检查一下银行账号里的余额,然后写了两段明星八卦,发在自己的公号里。
报社的职员不少都有第二种生活。沈琳是网络作家,微微有自己的八卦公号,虽然不红,但发发软文,卖卖山寨明星同款,也是一份收入。特别是那次海岛之艳遇,她竟然在众多傅宅远景照片里找到一张,拍到两个人从傅宅后门出来,在门后面吻别。她把照片放大了发在公号里,群众一片哗然,许多人认出其中一个是偶像剧女主角晏小勤,至于另一个,暂时身份不明。
为此她的公号被转发,多了许多收藏。她趁机在公号里问,如果有谁认识北岛思惠居原来的主人,请联系她。
没过几天沈琳又来给她上了一堂时尚课。南湖畔的超五星级太平洋海岸酒店开业,请了媒体朋友参加开业酒会,微微也在受邀之列。原本这些活动她未必会去,这一次却一定要去的,又不好穿仔裤平底鞋去,挨了沈琳的唠叨,才借了一条沈琳的裙子。
头发要挽起来,她也没什么趁手的饰品,就从厨房抽屉里找了根彩漆筷子插在头上。难办的是鞋子,沈琳的鞋比她的大一码,不能穿。幸好她有那么一双体面的皮鞋,白色,圆头,上面有个小蝴蝶结,看起来有几分少女的幼稚,不过是很经典的款式,十几年也不过时。她一直压在箱子底里,轻易不舍得拿出来穿,现在正好配那条黑白相间的裙子。
开业庆祝活动并没什么新鲜,鲜花,气球,一个叫傅琪的经理领媒体参观,然后是剪彩,讲话,抽奖,侍者托着一大盘一大盘的香槟和红酒穿梭在人群里,比较特别的是竟然请到了晏小勤来唱了两首歌,看来也是花了大价钱。
也算她倒霉,最近晏小勤闹了绯闻,很多记者希望能在晏小勤离开前说上几句话。晏小勤即将唱完,别家报社记者匆匆从后面走上前,一脚踩在微微脚背上,痛得她一咧嘴,手里的香槟洒在裙子上。
她抓了一张纸巾退到人少的角落,顾不得擦裙子,先去擦皮鞋。
大部分人都堵在台前,星光四射的晏小勤举着话筒痛不欲生地唱到高、潮。如果这时候有人没被晏小勤吸引注意力,而是望向没人的角落,一定会看到她狼狈不堪的一幕。她万般心疼地用纸巾抹掉鞋上的污渍,一低头,长发散落,头上的筷子骨碌碌滚到地上。
她伸手想要去捡那根筷子,有人已经抢先捡了起来。长发落在脸上,她看不清前方,只看见眼前一尘不染穿着薄底黑色皮鞋的一双脚。她抬头整理好头发,才发现是个高个子的年轻男子,西装革履一本正经,又是那个傅修远。
毕竟他也是旅游业的同行,在这样的场合遇见也不奇怪。他捡起筷子低头看了看,嘴角似乎浮光掠影般的一抹笑意,转瞬抬头,礼貌地把筷子递还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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