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有……”夜鸦回过神来,难掩心中的震惊,结结巴巴应道,“我只是、一直都不知道……”
商粲歪了歪头,伸出手去轻轻碰了碰他左边的翅膀——他修为还浅,化成人形时就是这样,左臂仍是鸦翼,在姿态各异的妖族里也算人形化的很不精巧的,故而没办法在凡人的街道上行走。
“都差不多。”商粲一触即退,对他轻缓地眨了眨眼,“很可怕?”
“怎么会!”夜鸦下意识提高了声音,拼命否定道,“不可怕的,很好看!只要您的眼睛没受伤的话,那其他事都……”
他想说“其他事都不重要”,却后知后觉地羞赧起来,商粲也不为难他,只笑了笑就重新迈开了脚步。
街道上的妖族们像是过节般喜气洋洋,夜鸦也渐渐消化了方才看到的景象,情绪不自觉地就要跟着高涨起来。
但街上的气氛越是热烈,他就越能感受到身旁商粲的平静。这份平静遏止住了他的喜悦,他小心地看向一旁,商粲端正容颜上神色淡淡,看不出什么特殊的情绪,那双眼睛流光溢彩,像是全碧落黄泉的光都落在她的眼里,夺目极了,整个人都如其名般粲然生辉。
他想要向商粲搭话问问她此时的情绪为什么是这样,但心中却莫名感到些畏惧,只看了几眼就不敢再看,匆匆低下头去,将那份光景存在心里。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从粲者取下白布的那刻起——这个人似乎就在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变得越来越疏离。
比过往的粲者更甚,从骨子里渗出来的疏离正在将商粲包裹起来,与妖们的喜悦格格不入,她只是平静。
妖们陪她走到她的居所前就有分寸地止了步,看着商粲的背影,夜鸦迟迟地想起个问题,不自觉地嘟囔道:“……云中君知不知道啊。”
在看到商粲脚步一顿时他才意识到自己说出了声,忙抬手捂住了嘴。
但商粲并没有停下来斥他口无遮拦,她只是一顿便恢复了正常,无声地进屋关上了门,动作快的像是只不过被绊了一下。
*
屋内的空气不算好闻,周遭的摆设上也已经积了些灰尘。
毕竟这屋子的主人已经许久没回来过了,商粲又不喜其他人进她的房间,连挽韶想帮她打扫都会被拒绝。即使如此,商粲也没有想开窗通风或是打扫房间的打算,反正只是回来拿些东西,很快就要走了,也没那个必要。
她走到墙边,熟练地打开隐在书架旁的暗格,取出个半大盒子来。打开盒盖的时候,属于药材的气味冲出来,混在屋中陈旧的空气里,让商粲皱了皱鼻子,很快合上盖子,将整个盒子都塞进她被施了术式的置物锦囊里。
系好锦囊之后,商粲又犹豫了片刻,然后又重新打开锦囊取出盒子,再调转锦囊将里面的东西向外倾倒一空,确认再无其他东西之后才重新将盒子放了进去。
被倒出来的东西在桌上杂乱地堆着,其中不乏许多眼熟事物,商粲静静看了半晌,最终只默不作声地系紧了锦囊,重新妥帖佩在腰上。在做这个动作时又不小心触到了腰间的非望,商粲愣了愣,在非望清凉的剑柄上不自觉地摩挲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有把它解下来。
还是需要一柄武器的。商粲想。
她反复将这句话在心中默念了几遍,好像这样就能让她的行为不再那么欲盖弥彰。
但商粲很快发现这样的行为只是无谓,她突兀地想起进门前夜鸦的自言自语:‘云中君知不知道啊。’
知不知道什么呢。商粲想,是说她眼睛根本没受伤,只是编了个借口来遮住这双眼睛的事,还是说她分明在云城过着安稳的日子,却突然不声不响地给云端甚至挽韶下了药跑出来的原因。
也没什么区别,反正云端都不知道。
这么想想,自己还真是挺混蛋的。
商粲想着就自嘲地笑了笑,她看到桌上散乱的杂物里有面小梳妆镜,像是与它僵持了一段时间后,商粲静静将它拿起来,不自觉地深吸了口气,然后垂眸向镜中看去。
映在镜中的人也向她看来,容貌端正精致,只是皮肤显出几分病态的苍白,许是缠白布的时间有些久了,眼尾处被压起淡淡的红,整个人都显得有种弱态。
她的眼睛冰冰凉凉,璀璨生辉。
如果这双眼睛真的受伤了该多好。商粲想。甚至是真的瞎了也好,总好过她与秦意争斗后一直这个样子变不回去。镜子里那双陌生的眼睛静静看着她,像是时刻提醒着她长久以来难以启齿的身份,和她不惜说这样苍白的谎也要偷来二十多天平稳的卑劣心思——
啪。
商粲用力将镜子扣在桌面上,转身向外走去。
总想这些事又有什么用的,她还不能瞎,她现在有约要赴,早在月前就定下的约定,要为一切做结。
她也不能在碧落黄泉久留,毕竟挽韶醒来之后一定会先发动碧落黄泉的妖找她。她那个结界做的很坚固,要破开也得费一番力气,现在还没传来任何动静,想必是两个人都还没醒。
碧落黄泉温度很低,商粲突然想到,该给云端多盖一条被子的。
作者有话说:
小虐怡情(心虚
he(大声
感谢在2021-10-27 23:44:16~2021-10-30 19:16: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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