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不像话,总感觉她现在听云端说什么都会有些很不可描述的想象冒出来,商粲做了个深呼吸,努力心平气和地宽慰道:“也没有烫的很严重,过一段时间自己就会好了, 不必这么在意。”
她不太自在地轻咬了咬还有些刺痛的舌尖, 道:“我只是眼睛看不见, 又不是手断了,喝粥这种小事还是能自己做的。”
“但阿粲刚刚才烫到了。”
“……那是我一时不小心, 我相信就算是九重天上的仙人也一定有过喝粥被烫到的经历, 不是什么稀罕事。”
大概是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 云端轻嗯一声,终于收回了专注投在她身上的目光,随即低声道:“但烫到也会很疼。阿粲已经受过很多伤了。”
自打去过鬼界之后身体就一直破破烂烂的商粲一时词穷, 对这指摘完全没有可辩解的余地,只能含混地应道:“也没有受很多伤, 大部分都已经好了……也不算很疼。”
她的话没有得到回应, 桌上一时安静下来, 只有碗壁与调羹的碰撞声不时响起。
明明云端的夜游也还没讨论清楚后续该怎么治, 现在却是商粲先感觉到理亏了,她这个魔修真是当的半点威风都没有,在云中君面前完全抬不起头。
商粲心中有些悲凉——是说云端夜游的时候她也没能拥有什么还手之力,这地位的差距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她这边胡思乱想着,云端已经率先用完了早餐,安静放下调羹问道:“阿粲今天有什么打算?要不要……回去一趟?”
想必是顾忌着现在是在客栈大堂这样的开放场所,云端并没说出具体地名,但商粲心知她指的是碧落黄泉,犹豫片刻后摇了摇头,道:“不了。”
“……先等我的眼睛好了再说吧。”商粲略皱起眉,叹道,“现在回去不太方便,而且怕不是还要听挽韶唠叨。”
“在我的眼睛好之前,我就得仰仗云中君了。”商粲说着向云端望去,面上笑意深深,“你有想去的地方的话可得带上我,不然我就没处可去了,还看不见,指不定走在路上都会被马车撞。”
她说着突然顿了顿,补充上一句:“……不过、你如果要回青屿的话,那我还是在这里等你吧。”
云端沉默半晌,低声道:“无妨,我不回青屿。”
又是一阵安静,商粲暗恼自己把氛围搞的这么沉重,刻意清清嗓子笑道:“那云中君想去哪儿?是想去惩奸除恶还是想去游山玩水?不嫌弃的话我都可以奉陪,只是我现在眼睛看不见,可能会是个累赘就是了。”
商粲摸摸自己面上的白布,她趁着昨晚云端熟睡的时候刚刚自己换过一次,不过几日就已经习惯了许多,叹道:“而且我这人仇家好像还不少,兴许走在路上就能碰到一两个,是要给云中君添麻烦的——”
她话音刚落,突然感到坐在不远处的一人猛地站起了身,直直走向她们桌,并老实不客气地将她身侧的空椅子拖开坐下。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而更让人在意的是云端只轻轻“嗯?”了一声便没再动作,也没有出声阻止。商粲心中疑惑,鼻间忽的嗅到一股隐约的香气,该是属于花妖,但比鸢歌的要更加清甜些,并没那般馥郁。
“……真是好兴致啊。”
在她身侧落座的人缓缓开口,一把妩媚声线却把话说得咬牙切齿,像是从牙缝里往外挤似的。
“没处可去?想去惩奸除恶还是去游山玩水?”
来人冷哼一声:“忙也忙死了!我看云中君就应该第一个把你惩除掉!你这人良心大大的坏!”
“……”
这声音熟悉的让人头都要变大了,商粲颇有些无奈地扶着额,深深叹了口气。
“……长老们竟然能放你出来?”
“不行吗!”挽韶恼怒地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地对商粲说道,“我当然得来顺了粲者大人的意,向你好好——唠。叨。唠。叨。”
*
重新回到了房内,商粲坐在桌旁,默默想着这可不就是遇上了仇家吗,她甚至还没出客栈呢。
那边挽韶已经打量完一遍屋子,用像是看到了什么惊天秘密般的夸张语气凑到商粲耳边说道:“你们、你和云中君,现在都睡一张床啦?”
“……”
这花妖怎么刚来就只知道说这些有的没的!
被她话语又勾起些昨晚的记忆,商粲烦躁地挥着手把她赶走了。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来的?”为了避免挽韶那张口无遮拦的嘴再在云端面前说出些什么有的没的,商粲率先开口问道,“我前天晚上大半夜才跟夜鸦联系上,妖族那些长老们能那么快就放你出来?”
“当然不能了,那些老顽固……”
混没个妖主样子的挽韶忿忿地嘟囔几句,理直气壮道:“但他们也拦不住我硬要往外跑啊。”
“……这样啊。”
商粲心情十分复杂,现在想来昨晚在窗外频频游走的夜鸦大约是来向她通风报信说挽韶出逃的事情的,但却被当时心神不宁的她轰走了,真是很对不住他。
她在心中默默向夜鸦致歉,开诚布公地对挽韶说道:“如果你是来把我带回碧落黄泉的话,那可不行。如你所见,我现在已经是云中君的俘虏了。”
原本安安静静坐在一旁的云端突然被提及,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商粲就施施然起身走到她身后,将双手示意地放到她的肩膀上,一本正经道:“我们总得讲点儿江湖规矩,你要带我走就必须得打过云中君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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