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云端懵懵地眨了眨眼,轻轻笑了,清丽的眉眼弯起来,含笑道:“那琨瑶君怎么办?”
“他……”商粲皱着眉想了想,到底没把喉头的“他自己看着办”几个无情的字说出来,只干干道,“我不太想牵着他。”
被嫌弃了的裴琛身子一僵,默默回过头来,低声宽慰道:“二位放心,只要有那符咒在,云中君就不会暴露的。”
“是吗,那就好。”
暂时放了心,商粲牵着云端跟上去,面色如常地向裴琛点了点头:“那我们走吧。”
这次反而是裴琛被落在了后面,他顿了顿,目光落到前方二人交握的双手上,微微抿紧了唇线,似有几分黯然。
*
忘川边,新鬼云集。
商粲一边做出自然的样子路过个面色灰白的男子,一边看着前面三五成群的鬼们心生叹息。
之前离得远还没发现,走近了才知道这河边的鬼真不少。大部分都在忘川河畔伸着脖子往对岸看,面上都是如出一辙的失魂落魄。
……还好这些鬼在幽冥鬼界似乎不像在修仙界那样没有实体,目睹了两个像喝醉了似的鬼撞到一起半天没站起来的商粲暗自庆幸,不然以这个鬼口密度,他们三个大活人怕是一不小心就要在路过那只鬼的时候跟人家来个对穿。
“又来了新人啊。”
正艰难地前行着,突然响起了个明显是在向他们搭话的声音,商粲屏住呼吸,努力将自己的脸色调整成刚才路过的男子那副颓丧模样,然后才缓缓转过身。
“你是?”
出乎她的意料,眼前的鬼并不像大部分鬼那样面色很差,是个年轻男子,看起来不过双十岁数,一副笑嘻嘻的模样。若不是他面色与活人比起来太过苍白,简直可说与常人无异。
“别那么警惕。”男子摆了摆手,“我只是看你们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样子,所以来搭个话——不过我也是过来人,知道刚到这里来的时候是什么心情,毕竟刚死掉嘛,肯定是不开心的。”
“……”
震惊,这鬼好像很能聊,并且很不会聊天。
饶是三人中口舌最流利的商粲也愣了愣才堪堪接上话:“你、你这话的意思是说……你不是刚到这来的?”
“是啊,要算起来,我的辈分可比你们长多了。”
也不知道在骄傲些什么,男子神气地叉着腰挺起胸膛:“我至少在这徘徊了十年了!”
“……”
商粲第二次陷入沉默,看向云端,彼此眼中都含着忧虑,大致意思该是一样的:十年过去、这鬼不会是要变成鬼族了吧?
好在他的下一句话就消去了她的忧虑,男子大喇喇补充道:“但我现在已经能看到忘川的对岸了,只等那边的摆渡人划到岸边带上我,我就能离开这去对岸进轮回了。”
“……这样啊。”
商粲悄悄松了口气,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向忘川——顺便一提,她是根本看不到岸在哪——果然看到宽广到无边无际的河面上正有个竹筏在向岸边划来,于是感慨地点了点头:“看来你已经放下执念了,恭喜你。”
“多谢多谢。”
那男子笑着拱手应了她的恭喜,感叹道:“看你的样子、应该是没看到对岸吧?”
商粲老实地摇了摇头,男子理解地嗯嗯两声,看了看她身旁的裴琛和云端二人,对云端多看了两眼。就在商粲已经生出警惕的时候,他又很自来熟地悄悄靠近她说道:“那位姑娘真漂亮啊,我看你们牵着手,是认识的人吗?”
“……这很重要吗?”
这人到底怎么回事,当了鬼还在惦记着漂亮姑娘的吗……商粲没好气地答道,看到完全没意识到她这份心情的粗神经男子颇认同地点点头道:“确实不太重要了,毕竟我们都死了。”
商粲觉得跟这鬼说话简直是在浪费宝贵的时间,忍无可忍地转过身,突然听到男子叹了口气,轻声道:“我的……我未过门的妻子、也很漂亮。”
他语气突然变了,是一种怀念又温柔的口吻,商粲鬼使神差停下了脚步,重新看向他。
“我死在去迎亲的路上。”以那样的口吻,他平静地讲述起他的死因,还带着些玩笑语气,“真的是好倒霉啊,刚出门没多久就被匪徒劫了,似乎是我父亲做生意得罪了人,所以就拿我来报复他。”
“我那时候也很想活的,毕竟我就要和我喜欢的人成亲了,我们还没拜堂呢。”
说到这里,男子还是带出了几分怅然语气:“可惜没能如愿。”
“我刚到这里的时候好难过,这条忘川我怎么看也看不到头,我想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呢,我又没有做过坏事。”
“但是很快我就不在意这个了,因为……”男子顿了顿,“后来有我家那片地方的新人下来的时候,跟我说、我未过门的妻子终日闭门不出,外面的人都说她是克夫的命。”
“我就好生气,明明是那些匪徒不好、为什么要怪到她头上?”
他说的这些大概已是多年前的事,但如今说起来仍是义愤填膺:“我没能按我的承诺娶她为妻,这与她半点干系都没有,她只是……”
男子沉默了片刻,低声续道:“只是因我而平白受了那么多非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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