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粲动作一滞,稍稍垂下了视线。
“之前你时常躲着她,我可以理解。”楚铭声音沉了下去,“但现在……”
“商粲,你和她走的越来越近了,你自己应该有所察觉的。”
废的什么话。商粲漫不经心地想着。可不就是越来越近了,现在烟阳城里甚至还流传着她们的绯闻呢。
她略带自嘲地勾起唇角,听到楚铭继续说道:“现在这样子……是你希望的吗?”
“……”商粲沉默半晌,低低道,“非我所望。”
“那你在想些什么?”向来温文的楚铭难得这般不留余地地追问,他眉头紧蹙,犹豫片刻后压低了声音道,“……你想让云端师妹、恢复关于你的记忆吗?”
“不。”
商粲否定的很快,声音如断冰切雪般干脆利落。
“她就这样子挺好,最好一辈子都别想起我来。”她低声说着,露出寂寂的笑容,“但是吧,能被她当成是粲者记住,好像比我想象中的要更让人高兴一些。”
楚铭沉默地凝视了她许久,最终还是轻叹一声,移开了视线。
“好吧,换你了。”
迎着商粲疑惑的视线,他耸了耸肩道:“你也是有事想找我的吧?不然怎么可能会因为那种蠢理由就跟我过来。”
“……这么几年不见,你好像比我记忆里聪明了不少。”
“是吗,你倒是比我记忆里的商粲笨了不少。”
“那可真是对不住了。”商粲毫无诚意地道了个歉,转向正题道,“我记得青屿每年都有对弟子的体质检测、还有和天外天合作的问心吧?”
“是有。”楚铭有点意外地扬起了眉,“你以前好多次都嫌麻烦直接翘掉,怎么现在想起问这个来了?”
心道她问这事还能是为了谁,商粲不想把云端梦游的事挑明,于是含混道:“等我们这边的事了了,你记得盯着云端去好好看看。”
“她身上有伤。”商粲张口就来,胡说八道,“也可能是中了毒——对对,就说碧落黄泉的魔修给她下了药,让瑶光峰的医师们仔细给她检查检查,那药可不得了,没准还能让她生出心病,让天外天想办法给她问心的时候放仔细些,查出来该疗养就好好养养。”
楚铭显然没太听懂她的意思,但还是习惯性地稀里糊涂点头应了,老老实实道:“我记着了,那你们的事什么时候了?”
“我觉得用不了几天了——你话能不能说清楚点儿?”
什么叫“你们的事”,商粲翻了翻眼睛,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和楚铭多做纠缠,于是干脆闭了嘴,对楚铭嘟嘟囔囔的解释不作回应。
她安静半晌后,突然又没头没脑地开口问道。
“非望呢?”
“——”
楚铭周身一凛,面上慢慢显出几分沉重的痛楚来。
“……我不知道。”
他语气中是隐忍的失落,掩在衣袖下的手无声地攥紧了。
“你已经身死的消息传出来后,我那段时间都有点浑浑噩噩,等我再注意到的时候——”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商粲腰间佩着的那柄剑,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许多,“……就已经只剩下无忧了。”
“是吗。”
商粲闭了闭眼,连她自己都觉得惊讶的、轻易放弃了这个话题。
“说起来,”她重新睁开眼时目光很平和,有种不可思议的温吞,“好像有人在替粲者说好话,这是你干的吗?”
“……也不全是吧。”突然被提到这件事,楚铭不自然地别开了视线,“本来你就是真的帮了天外天的忙,而且你以前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曾经那些找上门反被你打回来的只能算他们活该——”
在楚铭口中听到这样情感偏向明显的话是很罕见的,商粲轻声笑了出来,心中的疑虑与怅然都被她囫囵掩盖起来。
“虽然就算风评变好了,我也不会回青屿去……”
她说着,转身推开了门,在走出房间前对楚铭随意摆了摆手。
“但还是多谢你了。”
说完后商粲就毫不留恋地径直离开了,背影单薄笔直,很快消失在楚铭的视线里。
总是看她戴着面具,现在忽然看到商粲的背影,楚铭就恍然间泛起许多回忆。
这个人的背影向来都是这样的,桀骜不驯,我行我素,有种天塌下来也压不弯她的脊梁的轻狂气在。
除了这人变得更瘦了之外都没怎么变,仿佛只要他唤一声商粲,她就会神色如常地回过头,在青屿的青石路上漫不经心地向他看来一眼。
“……不行啊。”
楚铭喃喃自语着,用力握紧了拳。
“还是不行啊……”他声音中难掩苦涩,混着一声叹息,“……云端师妹。”
*
脚下健步如飞,商粲很快重新回到客栈大堂,果然看到那青竹般的白衣身影仍规规矩矩坐在那里。
“不是说了,让你先回屋去坐会儿吗?”
她觉得自己像是被揪紧的心中突然放松了下来,尾音上扬地凑了过去,对上云端波澜不惊的目光。
“忘了。”云端烟眉沉沉,淡然道,“这里的茶好喝。”
商粲眨了眨眼,不动声色地扫过她桌上那满满一杯茶,眼见的已经没在冒热气了。
她看了半晌,突然拿起茶杯来一饮而尽。茶水微凉,怕是被倒出来之后就没被主人想起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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