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刚流落到龙屿时不同,那时的雪宪身着繁复的圣殿套装,手无寸铁,狼狈地在雨林里寸步难行,而他现在已经很会辨认环境了。
他先前被龙火烧过的眉毛和睫毛早已长了出来,头发也比先前在圣殿时长了不少,但曾被烧焦过,有些不齐整。他身上穿着在补给站时得到的圆领上衣,因为身材比较清瘦而有点空荡荡的,裤腿扎在短靴里,显得腿直而长。
脱离文明社会,雪宪找到了一些生存的法则。
他一边走,一边使用军刀割断挡路的藤蔓先前休息时,他一有空就找来石头磨刀,把它磨得非常锋利。
雪宪无法捕猎大型动物,但也能靠自己的力量填饱肚子,只要是遇见认识的野菜或能吃的植物根茎,他都会收集起来,放在衣服前襟兜着,准备扎营时用来煮着吃。
当然,伊撒尔的陪伴是他们的旅途之所以从容的重要原因。
除了自由自在的、不起眼的鸟类,龙所到之处总是静悄悄的,山怪野兽都识趣地躲了起来,以免被龙捕获,成为龙的盘中餐。
途中,雪宪差点被一根藤蔓绊到。
在快要脸着地的时候,被伊撒尔长臂一伸,拦腰给捞了回来。
雪宪不知道他离自己这么近,吓了一跳:谢谢。
伊撒尔沉默不语,只是习惯性地用口鼻部位在雪宪的头上碰了碰,像是在表达一种安慰。
像幼龙时期就训练雪宪捕鱼一样,伊撒尔仿佛在纵容雪宪自力更生,但仍然时刻关注,把雪宪的安危置于可控范围。
由卡。他说,后面跟了一些音节。
雪宪知道那是让自己小心些的意思。
伊撒尔很快就把雪宪松开了,没有马上前进,而是拧开水壶递了过来。
喝水。他说。
雪宪的确有些口渴,但喝水也是省着喝的。他灌了两口水润喉咙,见龙盯着他看,就把水壶递给过去:你也喝。
伊撒尔拿回水壶,凑到唇边仰起头。
先前蔓延到伊撒尔脸上的鳞片消退了,那双灿金色的眼睛也不再是竖瞳,冷静下来后,他早已恢复了原本的模样,但雪宪看着他喝水的样子,莫名地又想起了他们刚才亲吻的画面。
这令雪宪有些莫名的羞赧,赶紧迈开腿,继续朝前面走去。
雪宪在一片湿润的地带发现了一些蘑菇。
想要采摘的时候,伊撒尔制止了他:不吃。
雪宪只跟着阿琳娜辨认过两种,他觉得这些蘑菇看起来很相似:不能吃吗?
伊撒尔:唔。
雪宪相信伊撒尔,但还是觉得好奇,龙毕竟不是素食动物:你怎么知道的?
伊撒尔只又说了一遍,语气重了点:不吃。
雪宪观察蘑菇,猜测这些蘑菇可能有毒,龙的嗅觉很灵敏,肯定是辨别出了毒素。
于是便放弃了。
在雪宪又割断两根藤蔓以后,他们才开始边走边聊天。
雪宪问:伊撒尔,你是怎么知道得这么多,又是怎么学会说人类的语言的呢?
伊撒尔没回答。
雪宪回头,看见他停住了脚步,好像是在回忆,但没找到答案。可能那对伊撒尔来说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可能是远早于上一次消亡
没关系,想不起来就算啦。雪宪说,我也想不起来很小的时候发生的事。
伊撒尔喉咙地发出声音:唔。
走过丛林中藤蔓最密集的地方,他们来到了空旷一点的地方,树木更为粗壮高大,路也好走了许多。
雪宪轻松了一些,在树上摘下树叶擦拭军刀上的汁液。
雪宪问:你们的族群银龙,每一次消亡后都会重生?
伊撒尔说是。
那相当于是一种永生了
雪宪喃喃道,他还没听说过这样的生命形态,但在无穷星上,好像发生什么样的奇迹都有可能。
他想象了很久很久以后的景象,问伊撒尔:那你下一次重生的时候,还会不会记得我呢?
雪宪既不难过,也没有在煽情,只是好奇而已。
雪宪只有十七岁,对他来说,人生的尽头都还是非常遥远的事情,更何况是永生,他对那个几乎没有什么概念。
伊撒尔却缓缓走近,告诉他:我们契约。
雪宪微微仰起头:什么契约?
伊撒尔抬手,触摸了雪宪的眼睛,手指滑过雪宪的脸颊和脖颈,平淡地对他说了一些长长的,属于龙的音节。
雪宪理解了他的意思。
伊撒尔是在说,他们第一次见面,就有了灵魂上的羁绊。
得到提示,雪宪立刻想起了他游往湖中高地,第一次与银色幼龙对视的场景。
那种强烈的心悸,那幼龙眼中的天地万物都涌入他的视野的感觉直到此时也很清晰。原来那就是所谓的契约吗?
难怪他能感觉到幼龙的意识,共享幼龙的感官,而阿琳娜婆婆说他和小龙心意相通,能理解龙的语言和思维,肯定也是因为这个。
我会找到你。伊撒尔用嘴唇碰了碰雪宪的脸,回答了雪宪刚才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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