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了这么多血,定然是很疼的。
果不其然战兰泽点头,“嗯,疼的。”
医官一听,倒是不敢像周乔那般肆无忌惮地啧,立时就在心里啧了一声。疼,疼为何不让近身医治?这要是有个好歹,岂非是抄家灭族的罪过?
“医官,快给他包扎一下。”
周乔起身让开位置,战兰泽却一把握住了她的手,不让她走远。
“你怎么来了,不是……”此刻一站一坐,他微微仰头看她。
对于大哥诓骗她一事,周乔还在气头上,此时也不愿提起。只反问:“我只是去把姐姐和昭儿送到安全之地,当然要回来。若不是——若不是路上遇到点事我早就回来了。难不成你以为我把你和玄武军扔在身后不管,自己逍遥快活去了?”
“没有。”他低声。
羽箭还不能拔,周乔看见医官斩断箭尾,撕开他的衣裳往伤处上药,那药粉一去周遭血肉立刻紧缩,那个滋味周乔体会过,是很疼的。
又听战兰泽这般温声回她,她抿抿唇,拍了拍他的手,“你先在这里上药,我去看看弟兄们。”
“好。”
他注视着她的背影,看见她走向城门,去问玄武军的伤势和战损如何。她一回来,那些兵将就像是吃了定心丸,原本有些消散的士气立刻重新燃了起来。
周乔拍了拍那几人的肩,又多说了几句,还从身上翻出随身带着的药给了他们,那些药大抵是从唐烈云那处讨来的,不知都有些什么效用。
不过她很快回来,顺带着还倒了点水端过来。风吹开了她肩头的衣衫,战兰泽眸光一凛,忽而起身,吓了医官一跳。
“殿、殿下?”
周乔一瞧,也快步走了过来,“哎,药还没上完呢,你做什么?”
见他视线落在她的肩上,周乔看了眼,原来是伤处露出来了。
“这没事的,回来路上我自己上了药粉,还是唐烈云给的呢。一瓶全用了,刚用上立刻不流血也不疼了,怪不得他说一瓶值万金。”
说着她还拉着他坐下,“早知道你也受伤,我就给你留半瓶了。”
“那这里如何?”他轻轻握住她的手,抚上她的手腕。
“这里也是小伤,顾霆尉那厮给我正骨差点没把我手给掰断,挥刀久了就会这样,养养就好了。”
周乔看见医官总算给他上完药,她说了句多谢,医官连连摆手,只要这殿下肯被医治他就谢天谢地了。
周乔把水递给战兰泽,后者看着她干裂的唇,摇了摇头。
他像是不渴,周乔却渴了,她一口喝了个干干净净。
破盏子一放,她看了眼城门处还毫不知情的玄武军弟兄们,低声说:“我本想着与外面僵持,等来援军危机就能解了。但玄武主力军现在还没来,该是被拦在了路上。而且……虞帅似乎被拘在了宫里,镇北军亦无法前来。”
见他听见虞靖被拘在宫中竟没什么反应,周乔以为是自己说得太含糊。
她看了眼战兰泽,顿了顿又继续道:“外面说,北晋的书信递到了太后手中,说是日后只认小皇帝,还会与小皇帝签下免战之约。条件便是,南楚朝廷不能插手今日之战。”
“他说得胸有成竹,大概是真的。我瞧着连顾霆尉都不知情,当知是秘密进行的。我相信虞帅不可能答应,定是毫无防备地被召进宫扣住,这才致使镇北军不能出兵来援,这不能怪他。”
说实话,周乔很怀疑临舟那些话的真伪。她实在不相信同是亲生的儿子,兰太后竟能真的偏心至此?为了幼子的皇位,会纵容他人对长子痛下杀手?
当初瞧着,她不是在百般尝试缓和与战兰泽的关系吗……
可转念一想,这的确不是第一次了。战兰泽说过,在他还在北晋为质时,那柄朝他刺来的利刃就是他的父皇和母妃亲手递上的。
天底下竟真的有这样的父母。
想到这里,她试探地问:“你……明白了吗?”
“嗯。”战兰泽摸了摸她的头发,面色语气皆很平静。
这一瞬间,周乔觉得他像是习惯了这种事,所以才一点都不惊讶,也不愤怒。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就不能将全部希望寄托在援军身上。”
周乔环视城内,想了想又问道:“这个宛城在边防图上只注明了位置和兵力,但现在看来是与图上有出入的。不过既然是边陲城池,那么除了边防军,总还有些其他的抵御外敌强攻的筹备吧?比如重兵器,比如暗道?”
“有。”他应道。
周乔眸中一亮,“是什么?”
战兰泽一笑,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
城外,临舟看见关上的城门,攥着缰绳的手握紧,指尖发白。
听了方才几句话,一直跟在临舟身边的闻远城大概明白了为何会有今日这种局面,为何陛下非要打这其实没有必要打的一仗。
当初因受胁迫痛失心爱之人,如今便是在以眼还眼。
但是……他迟疑地看了眼眼前这座危城。陛下的心上人,那位出身将门从小驰骋沙场的女将军,似乎已经心有所属,并且从未倾心于陛下。
可陛下如此大费周章,却是为了她。
那么现在这种局面,陛下是否会撤兵,是否会对她心软?闻远城的目光有些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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