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他们走出很远,周乔这才上了回南楚的马车。
许是昨夜睡得沉,即便今日起得早,她却一点也不困。清醒的两人同乘一车,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昨晚的事时不时划过眼前,周乔的耳朵渐渐红了。
“咳,有点热啊。”她掀开车帘一角,让寒风吹进来缓一缓车里的热。
“在想什么?”战兰泽冷不丁问了一句。
“……”周乔当然不会说总想到昨晚,模棱两可地反问:“那你在想什么?好半天了也不说话。”
战兰泽看着她。
“当日俘获的北晋战俘,现于南楚大营。”
此言一出,周乔怔住。
“北晋战俘?”
“嗯,三千余人。按照南楚军制,能战者充军。”
“哦,好好。”面上虽未明显表露,但周乔心头已涌上欣喜。充军就意味着没被处死,活着便好,活着是这世上最好的事。
见她手指不自觉地捻着衣襟一角,欲言又止,战兰泽问:“可有什么想说的?”
此时的周乔只怕是有一肚子话想问。战俘是否被善待,充军后是否被欺压,这些在南楚与在北晋或许是截然不同的结果。
但……她现在已不是什么将军,她只是肃王妃罢了,甚至还是来自北晋之人。这些事她无权过问。
周乔想了想,最后说:“没有。”
即便问了,也无法让战俘回归故土。毕竟她自己都不会这样做。
“虽是充军,但眼下这支三千人的战俘军无人愿收为麾下。”
周乔皱眉:“为何?”
但不用战兰泽回答,她立刻便想到了。多一人就多一张嘴,可军饷不是按人头发放的,从别人碗里扒吃食哪里是什么容易事。再则这是战俘军,是昔日的敌人,收下之后新旧将士磨合不当反生冲突。再则……沙场上,战胜和战死才是最大的荣耀,战俘在行军之人眼中不过是苟且偷生罢了。
可若无人收用,这支三千人的军队便没有军粮军饷,他们身处异国举目无亲,又不能随意走动,日子久了只怕……周乔不愿再多想。
战兰泽看她的神情,便知她已然想明白所有的利害。
“南楚诚意招安,无意苛待。但他们誓死不从,意欲顽抗到底。若有一人能劝服他们,可免杀身之祸。”
“我去说服。”周乔当即开口,顿了顿,又问:“我,能去吗?”
战兰泽盯着她,这么久了,她的眼中终于有了期冀的光。
“待肩上伤彻底好了,便可以去。”他温声道。
***
回去路上马车走得慢些,到王府时天已擦黑了。
唐烈云回南楚后四处放荡了几日,好不容易回来,还没赶上晚膳。他全然不把自己当外人,点了数道名贵菜品和美酒,最后还把路过的疾风喊过来作陪。
疾风去了后院两次,见战兰泽一直在主屋没出来,便没有敲门打扰,横竖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我看你家王爷就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我堂堂烈云药王,在他面前还不如个江湖郎中,这才入夜他难不成就去睡了?也不来陪我喝上一杯。”
“药王大人,您也别怪我家王爷,他也是心疼王妃的箭伤,这会子正亲自给王妃上药呢。听说那药得上得仔细,慢慢浸入伤处才有效。”
唐烈云一偏头:“听谁说的?”
“不是您说的吗?那药也是您开的呀。”
唐烈云把筷子啪地一放:“鬼才说过!药就是药,又不是女子用的凝脂玉露,涂上就行哪那么多讲究?”
忽然他转念一想,啧了一声:“战兰泽不会就用这借口赖在主屋不走吧?哈哈哈哈哈他也有今日!我要看看去!”
此时的主屋里,的确弥漫着一股药味。
女子衣衫半褪,长发被拨到一边,白皙玉背在轻纱里衣中若隐若现。前些日子都是拂冬替她上药的,但今日她手里拿着药膏子,忽然说腹痛要如厕,周乔觉得等等也无妨,谁知战兰泽顺手接了过来。
周乔当然没瞧见,拂冬是被战兰泽那眼神吓得腹痛的,不过此时此刻正在后厨吃烧鸡的她,隐约觉得自己有些聪明。没有疾风大人在一旁提醒,自己竟也看懂了王爷想亲自给王妃上药的意思,片刻之间就编出如此天衣无缝的理由。
“疼吗?”耳边的声音将周乔唤回了神。
他指腹沾了清凉的药膏,涂于伤口处,那里本就好了不少,除了触碰时会有痛感,其余时候并没有什么不适。
“还好。”她如实说,然后又问:“多涂一点会不会好得更快?这药似乎本就比寻常药更好用些。”
快些好,她就能去见那些北晋将士了。
“那便多涂些。”他再度沾了药膏,敷到还有些红肿的地方。
痛感传来,女子肩头瑟缩了下。战兰泽立刻抬眸看她,周乔一声没吭。也是,再重的伤也受过,再痛的时候也都扛过来了,这点疼于她而言确实算不得什么。
周乔则感觉到触碰自己的手指顿了下,紧接着微凉的风轻轻吹在伤处,缓了几分疼痛。
他离得很近,周乔无需回头都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气,而昨晚雪山下的小屋里,这气息充斥鼻间,亲密的缠吻和低声的喘息再度萦绕心头。
耳垂莫名又变红了。
周乔想往旁边挪挪,然战兰泽拉住了她的胳膊,“去哪,还未涂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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