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后,日头大了些,外面雪景甚美。
“还是我抱夫人过去!”身后传来顾霆尉的声音,周乔回过头去,看见姐姐面色微红。
“不用,都是平地,何须如此小心。”见周乔和战兰泽都看过来,周璃便更不好意思,她轻推了下顾霆尉,“乔儿和兰泽公子都看着呢。”
顾霆尉没觉出有什么可害臊的,“那有什么的,以后周乔要是有了,他指不定比我还紧张,不信到时候夫人瞧瞧。”
闻言,周璃看向他们。顾霆尉是瞧不出来,但周璃却感觉得出他们夫妇之间还隔着些没说开的事,或者说,隔着些没法说开的事。
然做夫妻这事,与其他事都不相同。一旦离心久了,便再难相处如初。
想到这里,周璃温声:“信上不好言国事,乔儿离家这些日子,定然也想知道北晋这边的境况,你去同她说说好不好?”
周璃都开口了,顾霆尉哪有不依的,于是喊了声:“周老三!你过来我跟你说点事。”
周乔都快走到亭子里了,忽然听见顾霆尉这么一嗓子,见他只喊了自己,周乔猜测应该是要同她说北晋的事。
“去吧。”身边男人声音温和,还抬手替她拢了拢披风。
周乔点点头,朝着那边走去。
亭子就在山崖边,微微寒风吹过带起簌簌雪花,冬日里鸟儿本就稀少,偶尔一只飞过,便成为这雪山之中独有的画景。
“兰泽公子。”
战兰泽回过头,看见款款走来的周璃。
“周姑娘。”
听了这称呼,周璃温婉一笑。虽然已嫁为人妇,称呼上应从夫家,但战兰泽显然是随着周乔论称谓,将周氏放在了前面。
进了亭中,便将雪山雪景尽收眼底。
“兰泽公子既已同乔儿成亲,于周璃而言就是妹婿,以往不好说的话,现下也可开门见山了。”
周璃看着眼前之景,开口道:“这次再见乔儿,她比出嫁时的面色好了不少,当知是在南楚休养得很好。本以为她如此远嫁,我们姐妹再想相见便是难上加难。却没想如今能在一处赏雪,能听到乔儿说话,看她笑得高兴。”
她侧过头来:“多谢兰泽公子对乔儿的照顾和爱护。”
“她来南楚,一直睡得不安稳。”战兰泽说,“还要劳烦周姑娘相劝。”
这话正是接下来周璃想说的话。
“兰泽公子当知乔儿为何睡得不安稳吧。”
战兰泽沉默半晌,“嗯。”
“父亲和母亲离开时,大哥十八岁,我十岁,乔儿只有八岁。她最年幼,与爹爹和娘亲相处的时日也少了许多。自那之后她便离家,与我们离得更远了。可越是离得远,便越会思念,这一点兰泽公子应当深有体会。”
“自古家国天下无小事,动辄就是鲜血和人命。大哥和兰泽公子各为母国,算计也好,厮杀也罢,有输赢涉生死,本无可厚非。但偏偏,大哥是乔儿的血脉手足,而兰泽公子你,是乔儿的夫君。”
风吹动周璃鬓边的发,她的面容不似寻常的温柔无争,而是添了丝丝无奈悲凉。
“我同妹妹感同身受,实在无法劝她忘记大哥已经不在了。即便日子长了,我们口中不再提起这事,但心中依旧会时不时地想起。”
周璃顿了顿,问道:“若是如此,兰泽公子打算如何?”
这话问得直白又尖锐。若是周乔这辈子都如现下这般表面温顺,实则却不接受他,届时又该如何?
“不变。”战兰泽没有犹豫。
周璃怔了下,没想到他回答得如此利落,随后点点头,未再多言。
这边亭中二人安安静静,那边长木之上周乔一声惊呼:“什么?楚渊都当将军了?那如今就是他接管黑鹰军了?”
“你还说呢,”顾霆尉抱胸睨着她:“幸亏你走了,不然照你这么带兵早晚出事。”
“我呸!”周乔瞪着他,“少诋毁本将军。”
“哎呀。”顾霆尉嫌弃地擦擦衣裳,“这回军中换帅,黑鹰军那帮年轻小子谁也不服,要不是在我手底下压着,说不准闹出什么事端来。咱们知道他们是对旧帅赤城忠心,那放在旁人眼里呢?岂不就是只忠于一人,成了你周乔的私兵?”
周乔撇撇嘴,没说话。
朝廷那些就知道喝茶的人平日里就喜欢揪着军中事不放,当初黑鹰军被扔在锦州卫没人管的时候,这些人理都不理。如今黑鹰军军功在身,那些个眼热之人见无法从中分一杯羹,就开始趁机挑事。
“好在陛下也没怪罪,楚渊是你的副将,黑鹰军交给他也是情理之中。倘若交给旁人,你也不放心吧?”
“那是自然。不过楚渊这人不涉朝政,也不懂党争,现在独掌一军少不得有人要使绊子,你可不能袖手旁观。”
顾霆尉切了一声,“说的好像你很懂朝政一样。”
周乔面无表情转头就走:“我找我姐姐去,就说你骂我。”
“哎哎哎!”顾霆尉赶忙一把拉住她,“有话好说,怎么还告状啊。再说我还没说完呐。”
“哼。那你接着说。”
“你说的也没错,的确有人想横插一脚接管黑鹰军的。”
“谁?”
“锦州卫指挥使,黎岳。还记得他吧?”
周乔当然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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