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又看向容华,“长公主身子娇弱,也不好久站着,来人,扶公主回去。”
“多谢母后关怀,方才心悸难忍,现下却好了几分。梦魇中的孩童与这些孩子们年纪相仿,又同是流落街头行乞,如今想来,那梦魇便是冥冥之中的召唤吧,容华身为北晋长公主,身在皇城锦衣玉食,却不知民间疾苦与冤难,合该受到如此惩罚。”
此言声音不大,却传入皇帝耳中。手中的血书亦是字字泣血,面前的那对夫妻憔悴至极,不住地磕头:“皇帝陛下,那些被采生折割的孩子,在康州内外遍地都是啊!我们寻了又寻,找了又找却是找不到我们的景儿,他、他被人掳走时才三岁!”
那名妇人眼窝凹陷,瘦得嶙峋:“民妇……民妇不该带着景儿上集市去,只一转身的功夫,孩子就不见了!是我的错,是我该死,是我该被砍手砍脚,戳瞎双眼啊……”
血书上将孩子如何丢失,夫妇几经寻找不得,沿途又遇到了多少被残害的孩子,字字句句写得清清楚楚。
乞儿们的呜咽叫喊和夫妇俩的哭诉,令所有人喉头哽咽。
“请陛下做主!”不知是谁率先喊出这一句,紧接着所有百姓接连跪地,高呼此言。声势欲高,一声接着一声。
“请陛下做主!”
“请陛下做主!”
皇帝合上血书,亲自扶起了那对夫妻。
喊声渐渐停息下来,皇帝面色肃然:“朕之子民,犹如朕之血肉,血肉溃烂,则性命不久矣!”
“陛下!”身边军士大臣皆跪地,心中震惊。
“唯有剜去腐肉,施以良药,方可祛病根除,得以新生。是以朕今日明旨,彻查采生折割一案,凡涉案者一律严惩,绝不姑息!”
“陛下圣明!陛下圣明!”
皇帝回过身来,容华立刻跪地:“儿臣愿沐浴斋戒,侍奉于佛前,直至此案查清,还孩子们一个公道。”
“华儿有心了。”
说着,皇帝又看向她身旁之人,“皇后脸色不太好,可是被吓着了?”
“不……不是,臣妾愧为国母,竟不知子民受难,心中愧疚难忍,面色不佳,望陛下恕罪。”
“你久居深宫又如何得知,罢了,先回宫吧。”
临上马车前,皇帝又多加了一句:“叫老六先别回王府了,跟着进宫,朕有事同他说。”
德仁公公立刻应道:“是,陛下。”
***
御书房,德仁公公侯在殿外。
见着临舟来了,他躬身行礼:“见过睿王殿下。”
“公公不在里面侍奉,怎的反倒守在殿外?”
“陛下有令,避退左右,有事要与王爷单独说。”德仁公公上前一步,低声道:“陛下因今日城外之事十分不悦,殿下若有解决之法,无需藏拙。”
临舟有些诧异,这位总管大太监乃是父皇亲信,更是插科打诨的好手,除了尽心是奉陛下,从不掺和任何事。更别提给旁人提点半分。
“多谢。”临舟颔首。
御书房的门打开又关上,临舟走进里殿,“父皇。”
皇帝本在闭目养神,听见声音他睁开了眼,“想必你知道朕为何叫你来。”
“是。”
“先前因长公主的梦魇,朕便派人去了趟康州。然那人却不知朕也令你暗中查探,朕收到的回禀是康州无事,现下看来,那人是对朕撒了谎的。舟儿,你是朕的儿子,当不会做出此等蠢事。”
临舟拿出了一封密信,双手呈于皇帝。
但信,有明显被人打开过的痕迹,皇帝抬眸看他。
临舟跪地:“请父皇赎罪,送信之人说康州真相惊人,冒死谏儿臣三思而后行。儿臣看后心中胆颤,但亦深知父皇先是君才是父,真相再不堪,也必须如实呈交。”
“有多严重。”
临舟叩首:“采生折割的确事起康州,且……事关四哥。”
皇帝眸中一凛。
“这封密信今日凌晨便收到了,因即刻要动身回宫便没有立刻呈给父皇,请父皇降罪。”
手中的信,尚未打开,皇帝看着临舟:“既已查明,为何城外朕说彻查此案之时你不将此信拿出来?”
“若是拿出来,便没有转圜的余地,众目睽睽,父皇必要处置祸首。但如何处置不是片刻就能思忖出来的,儿臣虽知不应隐瞒,却也不想父皇当众陷入两难境地。是儿臣擅作主张,儿臣自愿领罚!”
皇帝看着跪在地上的人,沉默良久。
“先起来吧。”
“谢父皇。”临舟起身,看着皇帝打开了信。
御书房内,皇帝将信整整看了三遍。他缓缓放下了信,忽然猛地咳嗽起来。
“父皇!”临舟一惊,忙上前为他顺气,皇帝饮下茶水才缓了过来。
“去,去,咳咳咳!去把皇后母子给我叫来!”
德仁公公听见里面的怒吼,立刻差人去唤了皇后母子,随后清退了殿外洒扫的小太监和小宫女们,吩咐了不仅召唤不可上前。
四皇子是被抬着进来的,腿上的纱布还渗着血迹,略一颠簸便喊疼。
皇后到时,正听见里面杯盏碎裂和四皇子痛苦的叫声,她匆忙进去,只见四皇子的伤口处还在冒着热气。
一杯热茶连同杯盏一起砸在他伤口处。
“巡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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