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处其中的人不由得心生绝望,想嚎哭想呐喊,想释放出臆想中的猛兽厮杀一场,哪怕同归于尽。
早早樱神情木然,似乎被这段近乎死寂的录音拖拽进婚姻的泥淖里,她下意识深呼吸,用力向胸腔里填塞空气,像个被活埋进坟墓里的人拼命求生。
她知道,伴随她生命的死寂并不止这播出的短短数分钟,也不止后面长长的进度条。
她已经走完了全部的进程,那是一条比所有人想象中更漫长的歧路,在她预想的终点之前戛然而止。
“这是我同伴发现的,”沈夜一手撑在桌沿上,从这个角度他看不清早早樱的目光,和那些被颤动睫毛遮挡的激烈心绪,“类似的音频还有很多,它们被偶然或刻意地记录在一部学习机里,刚好我的同伴被邀请帮忙修复那台机器。”
早早樱惶然抬头,整个身体像浸入冰潭一般战栗不止,冷得连牙齿都在打架。
他恳求般攥住沈夜的袖口:“院长,求……求你,我……是我的错……该我一个人,一个人承担……我求你,求你,照顾我的孩子,我对不起他们……”
女人泣不成声,她不曾被驯服的骄傲和不曾被打败的自尊此时全部都不重要,任谁都能拿走随意践踏,只要可以换取她用生命守护的人的平安。
沈夜右脚使不上力,被她拉得身形一晃,险要摔倒。
站在窗外的白旸禁不住向前一步,才堪堪压下破门而入的冲动,他得相信沈夜,毕竟他目前已经做到了足够好。
早早樱的情绪崩塌已经能够说明问题,凯恩干咳一声,低声说:“果然不是她,所以是女儿。”
“她迫不及待逃走,是为让警方把她当做嫌疑人,”白旸的视线一瞬不转落在沈夜身上,“包括四天后被抓,也许正是故意为之,那会儿关于她杀夫的传言刚好发酵到令所有看客深信不疑。但她不能现身更晚,如果迟迟确定不了她的安危,那孩子恐怕坐不住什么都对沈夜和盘托出了。”
会客室内同时传出了沈夜的声音:“你逃离和被捕,都是计划的一部分对吗?你知道如果自己再躲藏下去,就会有人因为担心你的安全按捺不住向警方坦白。早早樱女士,你用生命爱护的人,其实她也在爱护你。”
他的手轻按在女人不堪重负的肩头:“你确定吗?要选择错误的方式,教会爱你的人用错误的方式来守护你?你确定这么做吗?”
沈夜收回手,坐回轮椅中,他清楚今天的分量已经足够了,这个内心轰塌的可怜母亲不会再说什么,她需要时间来重新梳理自己的理智。
可能需要一点指引和帮助,但早早樱这样顽强且清明的人,一定会做出正确的抉择。
沈夜将自己推向门口,白旸已经在门外等他。见面一瞬,他们得到了彼此的一个笑容。
“朴惜尔那边,还要拜托你们。”凯恩向白旸敬了个礼,又放心地看向沈夜,“注意身体。”
回程的车里,沈夜对着早早樱智能机里的账本冥思苦想。
有些结算日后面备注了数字,这无关紧要的小谜题隐约藏了什么大秘密,让他不解不休。
135年8月16日,1683;135年9月27日,1642……136年11月1日,1249;137年6月1日,1036;137年12月1日,858……
“不像是金额,”白旸双手扶在方向盘上,他还是习惯自己驾驶,而不是将小命交给智能系统。
但他又十分见不得沈夜和这谜题单打独斗,于是勉强设置好目的地和安全模式,转而凑过头和他一起盯着那串数字大眼瞪小眼,“我从前就不太擅长解数列题,这是规律递减吗?等差?”
沈夜调出全息纸页,用手指在上面书写:“是时间,天数,按照这个规律,数字清零的那天……140年4月7日。”
白旸看住沈夜额头的小粉云朵,感觉上面快亮起星星来:“4月7日?这可不是什么节日,难道是家庭纪念日?”
他说完,索性将案件资料和早早樱智能机里所有关于日期的信息全部调取出来,并按顺序排成一列拉在光屏上。
4月7日,果然有,它不止一次出现在早早樱的智能机日志中,确切说是五次,朴征尔的生日。
两人再次一头雾水地对视,朴征尔的生日,这有什么值得倒计时的地方?
沈夜喃喃:“140年,八岁,八岁有什么特别吗?还是路姬城那里有什么我们不了解的当地风俗?这个可以问问他们的外公外婆……”
“八岁是一个法定的特殊年龄,”白旸飞快在光屏上检索相关联盟法规,“年满八岁的儿童,即为限制行为能力人,可以进行与认知相符的社会活动并受到法律保护。还有,联盟民法典中规定,夫妻离婚案件中,年满八岁的未成年子女的监护人,在父母都争取的情况下,可以由未成年子女自己选择!”
那一瞬,眼泪溢满沈夜的眼眶,他终于懂了。
早早樱美咲,这个从未被驯服也不屈从的女子,她一直在等待和努力,早在一千七百天之前,她已经踏上了自己的逃离之路。
只是她不打算单单一个人走,她要带上自己用生命守护着的孩子们,和他们生活在一起,依靠自己给他们提供富足的生活,她相信自己能够做到并且一直在努力。
“姐姐和弟弟感情很好,他们不想分开。”
“我很爱我的孩子们,我想一直看着他们幸福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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