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地这荒郊山谷之中,竟还有这样一间如此富贵的客栈吗?林平之试探地问,说起来,他进来时隐约瞧见大门上有匾额,只是没有来得及看,倒是不知客栈何名。
带他上楼的女郎摆了摆手:刚开没多久,你是第一个客人。还是靠小二拉来的,为了恢复体型,猫猫只好身兼多职,能干极了。
反正比她那柔弱不能打的老板能干。
这、这样吗?林平之讷讷,看着女郎轻盈地飘上楼梯,他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先前就说了,这诡异的客栈地面漆黑,却光滑得可以照出人影。只是林平之能在上面瞧见自己走动的模样,却看不到前方那引路女郎的影子。
这,外面都有桥唤奈何,那这客栈里的女郎没有影子,似乎也不是一件奇怪的事?
什么啊!
林平之惨白着一张脸,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以他这点功夫,尚且奈何不了追兵,又如何能应付这诡谲客栈中的存在?
女郎不知他心中想法,只带着他上了二楼,拿出一枚精巧的玉令在左手边第一间房门上晃了一下,还没等林平之瞧见别的动作,门嘀的一声就自动开了。
您可以先入住再办理手续,里面有洗漱间,您进去就知该如何。女郎转身将玉令交到他手上,笑吟吟道,稍后会为您准备吃食,只是需要您亲自下来一趟。
林平之道:自然。
史宾娘微微一笑,紧接着如同她现身时一样,在林平之眼前凭空消失了。
林平之来不及惊叹,就被玉令阴凉的温度冻了一下,忽而浑身一颤,有大片信息涌入脑海。
不过一瞬间,他却觉得自己好像过了很久。
半晌,他踏入略有些昏暗的房间,左手在墙上摸索,摸到一个凹陷处时,如同信息里告诉他的那样,将那枚精致小巧的玉令按了进去。
刹时墙上溢彩流光,那光芒循着某种奇特的纹路铺开,室内景象被他尽收眼底。
这是一个足够宽敞的房间,桌椅寝具一应俱全,且十分干净整洁,只是配色着实有些...不那么适合活人入住,满目都是黑白二色,还多了一些在今天之前,林平之从未见过的东西。
他走到窗前,迟疑片刻后伸手,拉开那素白的窗幔,后面果不其然是一片漆黑,真正伸手不见五指。
林平之方上来时,外面是宛若固定的夕日霞光,天色决计不会黑得这么快。
默然半晌,林平之又把窗帘拉回去,决定放弃思索屋中的光亮是从哪里来的,转身走进房间尽头的山水屏风后的隔间里,根据脑海里的信息拧开那所谓的水龙头,冒着热气的清水哗啦啦流出来。
这么方便取热水,方才那位史连城姑娘,为何面有为难之色呢?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林平之安静地想,横竖都已经到了这等诡异的地方,最坏的结局也不过是下九幽地府与亲友团聚。
他现在是光脚不怕穿鞋,而且和之前追杀他的人给他的感觉不同的是,此间主人大约是看不上那所谓《辟邪剑谱》的,哪怕这是传闻中他身上唯一能称得上有价值的东西。
又或者,这里其实就是夔州传说的阴阳界,这样神鬼莫测的手段,是鬼差大人在人间的府邸也说不定。许是他寿元将尽,合该命丧恶人手中,鬼差提前来引渡他下黄泉?
除了这些,他实在想不出来别的还能从他身上被拿走的东西。
林平之全身没入热水之中,温暖的水流包裹他四肢百骸,慢慢驱散他身体上的寒意,只是心中的寒,却愈发深沉。
......
屏风上挂着一件素白袍子,质地柔软,大小也合身。林平之收拾好自己,临出门前脚步顿了顿,旋即取下嵌在墙壁上的玉令,开门走了出去。
不过半个时辰,门外就换了天地。
林平之走下楼梯,眼前再也不是灯光幽弱的迷离景象。
楼下一边整整齐齐摆着九套桌椅,每一套的桌子中间都镶嵌着白玉,发出柔润微光。几扇琉璃窗大开,清风扣着窗棂吹进来,拂过室内摆设的几盆叫不出名的花木,幽香沁远。
另一边却是一方小池,生有几株白莲花,水面清圆,有鹅卵石铺成的阶梯可直接走进去,池水升腾着不知热气还是雾气,只隐约可见池上摇曳的霜白花瓣。
最里面靠墙立着一组檀木多宝阁,格子里摆放着叫不上名的雕像以及各种颜色的瓶瓶罐罐,侧边半人高的白玉台斜生出来,中间形成一个宽敞的空间,空间里还放着一把质地细腻的宽大躺椅,再过去一点,是一面点缀着祖母绿、孔雀石、青金石等等宝石的珠帘。
林平之猜测,这正对大门的地方,应当是客栈老板待客之处。
金碧辉煌的华丽外观,黑白配色的阴森内里,偏生在细处做的一些小处理。譬如白玉台后那面编织精巧的珠帘,譬如角落里特意摆放的奇异花木等等,让原本明显是两种不同风格的装造诡异地交融在一起。
起码现在林平之看到的明亮厅堂,比他刚进来时看到的景象更要令活人适应一些。
如果门外到现在还没落下的夕阳能正常隐没青山外,那就更阳间了。
只是楼下也好,白玉台内也好,都是空无一人,只有一只橘猫趴在上面,把自己摊成一块大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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