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桃。”他说话的声音比正常人要低,仿佛天生没什么情绪,“头还疼吗?”
乐桃紧紧抓着被子,“……不疼了。”
斐医生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不疼就好。”他直起身,对叔叔婶婶开口,“还需要住院观察一下,一会儿我来做个检查。”
叔叔忙点头,“住,住多久都行,只要她这头疼的病能好。”
斐医生说完就要离开,乐桃拽住他的衣角,眼睛里全是恐惧的泪水,“……我不想住这里,我想回家。”
她低头抽噎,“叔叔婶婶,我们回家好不好?”
“桃桃,你的病还没好呢。”叔叔虽然惦记着她那笔遗产,但养了这么多年,说不心疼她那是假的,“听医生的话,我们再住几天,等病好了,马上回家。”
乐桃是个聪明懂事的孩子,很快她就意识到,病房里那些盯着她看的人,除了她之外,没有人看得到。起初她很害怕,后来见这些人虽然整天盯着她看,却什么也不做,渐渐的也就不那么怕了。
退烧后,乐桃就不肯在医院住下去了,执拗地要回家,叔叔没办法,只好办了出院手续。
出院的那一天,她站在医院门口,看见天空灰蒙蒙一片,不再是碧蓝色,那些在病房里看到过的人,跟忙碌的人群擦肩而过。
乐桃不明白自己怎么了,她惊恐万分,就算闭上眼睛,那些参杂着电流的声音也会争先恐后的往自己耳朵钻。
没有人相信她,所有人都认为她在说谎,渐渐的,乐桃越来越沉默,不再跟任何人来往。叔叔担心她的身体健康,想要送她去美国读高中,乐桃拒绝了,与其出门看见那些东西,她宁愿一个人缩在被子里。
就在乐桃悲观的以为自己会这样过一生的时候,她看见了她的奶奶,她去世已久的奶奶。
奶奶的样子跟以前没有变化,还是那么慈祥。她要投胎了,投胎之前,想要来看一眼始终放心不下的孙女。
“奶奶!”乐桃扑过去,嚎啕大哭。
乐桃奶奶心疼地抱住她,“桃桃,奶奶来看你了。”
“奶奶,你不要走好不好?”
“好,奶奶不走了,奶奶就陪着桃桃。”乐桃奶奶没有犹豫。
乐桃在奶奶的陪伴下,渐渐走出了悲伤和恐惧,也认识到另一个世界与现世的不同。那是个普通人无法踏足的世界,也踏足不了的世界。
她找了不少大师,想要弄清楚身上发生的事,可没有一个人能给她答案,就连香火最鼎盛的寺庙的主持,也只是摇头叹气。
乐桃重新回到学校上课,她假装看不见那些东西,试着去交朋友,很快脸上有了笑容。
日子过去没多久,一天放学,她和朋友走出校门,看见校门口停着辆黑色轿车。车门打开,一个年轻男人弯腰走了出来。
是个十分挺拔俊秀的男人,黑色西装,金丝眼镜,人又冷又淡,迈着长腿走向乐桃时,仿佛有股寒意扑面而来。
朋友碰了一下乐桃的肩膀,“你认识的?你哥哥?”
乐桃睁大双眼,见男人向她走来,紧张地开口,“斐,斐医生。”小时候的心理阴影,导致她有点怵斐夙。
斐夙在她面前停下,一双丹凤眼依然锐利,“我有事找你。”
乐桃没敢问什么事,毕竟她真的怵,“好。珍珠,你先回去吧。”后一句她是跟朋友说的。
珍珠眼珠子转了转,笑着应道,“好嘞,就不打扰你们两个了。”
斐夙选了个相对安静的咖啡厅,没有理会走过来的服务员,直接了当地开口,“你还能看见那些东西吗?”
乐桃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开口,“斐,斐医生,你在说什么?”
斐夙用那双锐利的丹凤眼看她,薄唇轻启,“四年前,你在医院醒过来的第一句话,说的是什么你还记得吗?”
乐桃脸色霎时发白,她实在没想到,当年她害怕得只能缩在被子里掉眼泪的时候,她的主治医生却什么都看在眼里。
“你说,病房里有很多人。”斐夙笑了笑,他本就长得冷淡,笑起来让人心底发凉。
“你想做什么?”乐桃指骨发白。
斐夙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想请你帮个忙。放心,不管事情帮没帮上,我都会给你一笔钱,你应该很需要。”
乐桃沉默了,她现在还未成年,父母留给她的遗产都由作为监护人的叔叔代为管理,她想要搬出来,需要一笔不小的钱来维持生活。
斐夙把她的事情查得很清楚,也知道她肯定会同意。他站起来,音色淡淡,“走吧,我替你请了三天的假。”
乐桃闭了闭眼,跟在斐夙身后走了出去。咖啡厅门前,黑色轿车旁,几个穿着黑色西装助理模样的年轻男人微微弯腰,“斐先生,人齐了。”
“走。”斐夙长腿一跨,坐进车里。
乐桃紧紧地抱着怀里的书包,也跟着坐了进去。
车里很宽敞,斐夙坐在车窗边,蹙着眉头沉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乐桃看着窗外掠过的风景,忍不住开口,“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斐夙看了她一眼,只说了句,“到了你就知道。”
车子在高速公路上快速行驶,很快出了滨海,拐进江州的公路。
晚霞从远处铺开,把棉絮状的云朵染成火烧云,美得令人沉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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