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兰:“……”
所以她刚才一不小心把自己骂成了“恶心的东西”?
沈瑶桉看着郑兰蓦地僵住的神色,真的很想说一句:“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但她最后还是忍住了。
郑兰在看见那画像的一瞬间除了尴尬,还有几分自得。
不愧是本小姐,生得如此花容月貌。
可等她的目光从画像中的脸上移开后,便看出了不对劲。
这画像上画的她穿着的是她去找秦湘芸时的那身衣裳!
可大理寺的人是如何如此精准地画出那套衣裳的?
明明去找完秦湘芸的那天晚上,那套衣裳便被她丢弃了!
郑兰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未说话。
倒是沈瑶桉翘了翘唇角,问道:“十日前的那场雨,下得挺大的吧?”
“什么意思?”郑兰没拐过弯来。
“那日你穿着你最喜欢的桃花纹样的粉色衣裳,走进了雨幕里,你去了莲池边,敲响了莲池旁一间宿舍的大门——”
沈瑶桉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就见郑兰放在臂弯里的手蓦地收紧,她的面部肌肉紧绷起来,一动不动地盯着沈瑶桉看。
此时郑兰有些不安。
她听着沈瑶桉以一种慢悠悠的,讲故事的口吻说着十日前的大雨,终于明白了沈瑶桉让她看这幅画的用意。
她原本都快忘记十日前发生的事了,可如今看着那幅画,又听着沈瑶桉略微空灵的声音,一些画面渐渐浮现在眼前。
她看到了朝她猛扑过来的,凶神恶煞的秦湘芸,她仿佛感受到了被秦湘芸撕扯着头发时的刺痛,还有那种怒火中烧的滋味。
郑兰失神了一阵,却又忽然想起什么。
可是不应该啊,那日所有的人都呆在宿舍里,除了她和姜月,根本没人知道她的行踪!
更何况那日下着大雨,连路都看不清,即使有人望见了她,也根本不可能认出来才是!
沈瑶桉的声音又继续响起:“可你发现,那门根本就没关严,所以你走进去,摔坏了秦湘芸的琴,与她扭打在一起……”
听到这里,郑兰更察觉出不对来,能对这件事这么清楚的,除了姜月还能有谁!
她愤怒地出声打断了沈瑶桉:“是姜月告诉你们的吧!那个贱人!”
沈瑶桉被打断了,也不恼,反而有些好笑地望着她,道:“是不是在你眼里,所有让你不顺心的人都是‘贱人’?”
“本来就是!”郑兰气急败坏地骂道,“赶挡着本小姐的路的,叫本小姐不痛快的人通通都是‘贱人’!”
沈瑶桉听笑了,郑兰还真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大小姐,还以为这个世界都只围着她一个人转呢。
她未理会郑兰的恶语相向,但是在郑兰方才说的话里,她捉到了一个重要的信息。
郑兰打断她的话时,并不是在第一时间去否认她说的话,而是大骂姜月,认为是对方出卖了自己。
这就相当于,郑兰变相地承认了她方才说的都是事实。
沈瑶桉微微抬头,冷冷地道:“所以,是你将秦湘芸推进了莲池里,让她淹死了。”
她并没有用疑问句,而是一锤定音,秦湘芸是郑兰害死的。
江温远听到这里,总算品出了小姑娘让梅止衡画这幅画像的用意。
由一幅画像诱敌深入,叫郑兰自己想起那日的情景,然后小姑娘再通过讲述那日发生的事情,叫郑兰不由自主地陷进去,扰乱郑兰的思绪,从而让她下意识跟着自己的思路走。
这样,当小姑娘抛出那个已被认定的结果,即“秦湘芸是被你害死”的时候,郑兰也会陷在思维里,下意识说出真相。
沈瑶桉原本以为,郑兰至少会表现出一点惊慌或者不安。
可当她把事实说出来以后,郑兰反而笑了。
她瞅着沈瑶桉,涂着红色蔻丹的手轻轻掩住红唇,眼角上挑,眼神讥讽。
“什么叫本小姐让她淹死的?本小姐只是不小心推了她一把而已,谁叫她不识水性,没本事自己爬上岸?
“况且,她那种低贱的人,死了便死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郑兰原本的那点儿不安在想起秦湘芸的身世时,便统统烟消云散。
就算大理寺知道了秦湘芸是她推进莲池的又如何?
秦湘芸无依无靠,甚至都没人知道她家在何处,来自何方,这样一个如草芥一般的人死了,又有谁会在意?
况且她出身高贵,她就不信大理寺的人会因为这件事来治她的罪。
毕竟没人敢得罪她爹爹。
沈瑶桉在听完郑兰那一番说辞后,真的被气笑了。
可笑着笑着,她又沉默下来。
相比于姜月的慌乱,郑兰真的太无所畏惧了。
她甚至都不把秦湘芸的命看在眼里。
这是一种骨子里的轻视。
仿佛秦湘芸死了,于她而言就像一只虫子死了一样,连一点涟漪都不会泛起。
沈瑶桉想起了郑兰那个位居礼部尚书的爹,忽然就明白了郑兰的底气。
从她开始怀疑郑兰起,便一直在担心这件事。
面对一个高门贵女犯罪,大理寺会怎么处理?
是搪塞过去,息事宁人,还是会将真相公之于天下,按律法处置?
她一时不太确定江温远的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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