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一听贾政就缩了缩脖子,登时不敢再挣扎,乖乖被下人拉着洗漱去了。
贾母这才松了口气,又盘算着回头仔细问问,宝玉断不可能无缘无故说出本来要娶黛玉这种话,必然有人暗中挑拨,此人不安好心,必得找出来才成。
有贾政震着,宝玉到底没在婚礼上闹幺蛾子,除了瞧着兴致不高之外,大婚也算顺顺利利结束了。
拜完天地,喝完交杯酒,宝玉去前厅酬谢宾客,宝钗则在新房等他回来,只是左等右等,直到将近子时也没有等到新郎回来,宝钗是新娘子,不好着人去问,那边也浑似忘了还有个新娘在等着似的,一点子消息都没有,宾客早就散了,整个荣国府安安静静,她就像被人忘了似的。
直到过了子时,袭人才匆匆过来:该死该死!底下人办事不仔细,净顾着宝玉去了,倒忘了和奶奶说一声,宝玉方才高兴,多喝了两杯,这会儿醉得不省人事,已经在前头客房睡下了。
宝钗温和带笑的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焦急:怎的就吃醉了?可用了解酒药?
用了,奶奶便放心吧,袭人一叹,原便是醉了,也该把他送到新房来的,只是恐怕酒味儿重熏到奶奶,想着先去客房梳洗一二,谁知道宝玉抱着柱子就睡着了,也不知怎么想的,死活都不肯撒手,奴婢等不敢强求,否则伤了他一丝半毫,改明儿又成了咱们的不是,不如就在那边睡罢了,奶奶也落个清净。
宝钗说:我去瞧瞧。
别!袭人连忙拦住宝钗,笑道,奶奶今儿是新娘子,按规矩不能出新房,免得坏了福气。宝玉那儿您只管放心,这么多人不错眼地盯着,横竖出不了岔子,您今儿累了一天,只管好生歇一歇罢。
宝钗看了袭人一眼,笑道:我一直都说你能干,可不就叫我说着了吗?瞧瞧你这张嘴,真真叫人爱不过来,什么时候离了二爷到我身边,咱们姐妹好生亲近亲近才是。
袭人心里一跳,不知道宝钗是不是瞧出了什么。但见她言笑晏晏,也只能硬着头皮道:奶奶说这个就见外了,您和二爷是夫妻,奴婢是二爷的丫鬟,自然也是您的丫鬟。二爷那边不能离人,奴婢便先回去了。
宝钗点头:去吧。
等到袭人出去了,宝钗脸上笑容褪去,露出几分怒意。
也太委屈姑娘了!莺儿气道,都怪那些宾客,大婚的日子把新郎灌醉,谁家有这样的规矩?传出去不成笑话了!真是一点分寸也没有!宝二爷也是,自己的酒量不知道么,不能喝还不能躲么
她小嘴叭叭叭,一句接一句,都是替宝钗不平的话。这话原也有道理,没有任何一个女子能忍受洞房花烛夜独守空房这种事,哪怕原因是新郎喝醉了,日后也少不得被人笑话。
但宝钗只是怒了一下,很快就收拾好情绪和表情,淡淡阻止莺儿:行了,你真以为宝玉不回来是因为喝醉了?
不、不是吗?莺儿眨眨眼,然后瞪大了眼,难道其中另有隐情?是不是爷遇到什么事给绊住了?
宝钗没答这个话,只是垂下眼睑道:替我卸妆吧。
莺儿想着宝钗的话,飞快替宝玉找了好几个不能来的理由,欢欢喜喜伺候宝钗洗漱。
宝钗看了她一眼:
另一边,袭人匆匆回了前院客房,却见据说醉得不省人事,与柱子不离不弃的人正坐在床头发呆,室内光线不好,他一身大红色喜袍,猛地一瞧还怪瘆人。
袭人叹了一声:二奶奶那边我哄过去了,你以后可别叫我做这种事了,再不能帮你的!我又不会扯谎,二奶奶又聪明,方才可吓死我了。
没惊动老爷、太太和老太太吧?宝玉问。
没有,老爷、太太和老太太都睡熟了,谁也不知道,袭人道,不过这事瞒是瞒不住的,明儿他们知道了,可不会轻饶了你!
宝玉漫不经心道:姐姐不是想好了说辞吗,明儿再说一遍就是了。
好啊,原来你还打着这样的主意!袭人轻轻捶他,我说你喝醉了,二奶奶不知前头的事也就罢了,老爷、太太和老太太断断是不会信的。
宝玉道:才说姐姐聪明,怎么又糊涂上了?太太和老太太信不信不要紧,只要有个说得过去的由头就罢了,她们不会计较的。至于老爷老爷如今只当没我这个儿子,一门心思培养兰儿,他不会管我的。
这话说得袭人心酸,坐到宝玉身边想安慰两句,一扭脸却发现宝玉又呆呆地不知想什么去了。
袭人奇道:你今儿怎么了,总是魂不守舍的?
宝玉张张嘴却说不出口,最后只能一叹:罢了,没事。
袭人咬咬牙,低声道:若是为了那事,你也莫要多心,咱们治了这几年,不是有些效果吗?
虽然说不上好,但偶尔宝玉也能有点感觉,算是有些进展,我叫我哥哥再去南边寻摸些好大夫,总能治好的。
宝玉沉默一会儿,解下腰上的玉佩递给袭人:花大哥替我奔波,路上少不得花费,请大夫也要银子,这个你拿给他,应该能顶一些时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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